我不是学霸,除了语文成绩无可厚非之外,其他几门功课还算是稳固。冬走的那年冬天,我一反常态的极少出门,父母认为我是长大了知道学习了。我由一个爱说爱笑爱跑出去整日不归的叛逆的孩子变成了另一种寡言少语、特立独行、反抗父母的叛逆。
我的写字台上堆满了练习册、试卷,我有时会彻夜不眠的写着做着。我钟爱那种感情低沉的文章,越是折磨越好,我喜欢写那些自以为成熟的文字去窥探chéng rén的内心,我无休止的做着各种习题只为父母不来我的房间打扰。
我如父母之愿考取了省重点高中,他们将我的人生规划成另一番景象:将来考上名牌大学,研究生、博士生统统收在手里。我知道我完成不了这个愿望,因为我打心眼里就不爱读书,那个在他们眼里不务正业的写作是我那个时期最重要的学业。
我的成绩依旧稳定,不前不后的保持在中间,尽管高中的课程压的我有些招架不住。我只想用这样的稳固来换取父母的放心,至少他们不会每天盯着我学习到半夜,因为我申请了住校。那个时候流行交笔友,大家都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只靠着写信来结识朋友。因我频频在某些杂志上发表文章,来自全国各地的书信如雪片送来,有时候我几天不去传达室,就有一大摞信件等着我。我其时不愿意取这么多信,只因有个男生喜欢花花绿绿的邮票。这个男生就是我初到高中军训时候睡在我旁边的阿正,一个从背影怎么看都像冬的男孩。
阿正跟我一样,是个在小学旁听着成为正式学生的孩子,我们有太多的童年类似。那时候我们不住在一个宿舍,阿正总会跑到我的宿舍钻进我的被窝里聊天,我们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进教室,他成了我在班级里唯一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我比阿正大四个月,阿正的妈妈笑称阿正从小到大都想有个哥哥,这回捡了个。阿正喜欢邮票的程度简直像着了魔,他总去传达室翻看信件,发现漂亮的就在那等着主人过来取件的时候跟人家央求索取,我于是更是废寝忘食的加紧写文章期待发表。阿正拿到我的信封会二话不说的撕开,小心翼翼的剪掉他钟爱的东西,然后兴高采烈的捧着观看,我则木讷的站在一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那个时候班里有个男生很娘炮,我们戏称他为三姐(因高二某班有个男生娘的被人称作二姐),三姐的成绩相当突出,什么问题到他那里总是迎刃而解。阿正的成绩不是很理想,他爸爸就找了年级的一个认识的体育老师说情,把阿正换到了三姐旁边的座位上。
三姐的娘是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的,以至于我自始至终反感娘的受。阿正依旧跟我走的特别近,在他胳膊骨裂那会,甚至将校服衬衣袜子丢给我洗。三姐有意无意的看我的眼神不太妙(现在想起来,三姐恐怕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学习和生活中跟我便故意少了诸多交集而多了一些敌意的目光。三姐会故意在阿正跑到我这边来的时候把他喊走,会故意在我面前显摆某题目如何简单,让阿正过去讲给他听。
时间长了之后,我逐渐感觉阿正已经不是那个对花花绿绿邮票感兴趣而特别依恋我的阿正,我的唯一一个朋友正在渐渐离开我的视线,我已经无法抓到。那种感觉就像男生女生恋爱般,突然女生不再理会男生一样,这种感觉起初也让我惊讶:我竟然没有跟女生谈过一次恋爱,第一次心里出现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竟然是对一个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生活在自己身边的男生。这只是单纯的喜欢还是那种特殊的感情?那个年代我们根本无从知晓。
周末,照例与阿正一起坐火车回家。我习惯性的拨开拥挤的人群,在人满为患的车厢挤出一小块地方等阿正过来。阿正会不声不响的钻过来站在那里,然后招呼跟他同一个村不同班的同学过来。
他们的话题很多:某某之前的同学考到哪个学校,某某女生是不是喜欢谁谁。偶尔也会调侃我中午的哪个扑救不到位让别人轻松射门。我往往不屑于这些东西,冷眼看着车窗外,用鼻子使劲闻着几乎被挤到我怀里的阿正身上的味道,或者偷偷看看阿正的发型、阿正的肩膀还有那穿着整齐外翻领子的衬衫。这个背影像极了冬的男孩,丝毫不会发现站在他背后的我用着那样的神情打量了他几十次上百次。
阿正和他的旧同学们先我两站下车,我独自一人倚着车门百无聊赖的看着外边飞驰而过的公路和树木,还有公路上憋足了劲儿想追赶这列火车的qì chē。
到站,下车。蜂蛹的人群渐渐稀少,我才迈着步子顺着马路不紧不慢的回家。
母亲时常发现我闷闷不乐,饭后就拿了针线活或者打了一半的毛衣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做题。
——那个叫阿正的孩子是不是比你还小啊。
我没有作答,也或许根本没有听进脑子。
——上次家长会我看见他了,好像特别精明滑头,你跟他走那么近不太好。那个叫赵佳佳的还不错,有礼貌,憨厚朴实,成绩又好,多跟人家学习学习。
——妈,你说阿正从背后看是不是很像冬。
——像也不是,这么多年你就没正儿八经有个像样的朋友。李超吧,学习不好念个技校;赖小峰吧,人家家境好,咱不能跟着攀比;还有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叫袁飞,你可离她远点,你三姨跟她一个村的,她妈就作风不正派。
我心说:老妈,你都说些什么呢,人家妈妈正不正派或者人家是不是喜欢了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心里想着,嘴上却不会说出来,我那个年纪对于父母的唠叨有着极大的反感又不会彻底的表现出来,总结多年的“经验”,除了沉默或者岔开话题没有第三种办法。
那个年代没有过多暴露的言语去形容男生与男生的关系,在都是父母的孩子的我们眼里,找不到什么媒介去接触在现在这个年代能够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词汇。
我十五岁,没有早恋,没有和女生牵过手,没有给女生写过纸条,甚至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生,因为我觉得我喜欢了阿正,那种喜欢就是想看见他,想跟他一起上学、吃饭、看球,却又仅此而已。开始时候是因为他长得那么像冬,后来就单纯的因为他是阿正。
这种感情就一直持续着,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