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减少了跟随唐米的次数,不是因为他发现了我,而是大三的课程没有那么多,反而足球比赛多起来。
唐米会时不时的出现在由我把守的球门后边,搞得我经常走神。
连续踢了四场,换了四个对手,经管系三胜一平,捍卫着学校文体第一大系的荣誉。唐米因为他所在的国贸系输给我们,非逼着我请他吃东西。kfc,两杯可乐,两份薯条,两个汉堡,唐米噘着嘴说我太小气。我说我一个农村来的学生没有多少钱,这一顿就够我两天的饭了。
唐米问我:“你说假如我们系的那个点球没有踢飞,是不是有可能赢你们经管?”
我说:“你也看球?”
“当然了。”
“那我们俩有共同的话题了,你都看谁的比赛?”
唐米略沉思了一下,“巴西的,曼联的有时也看。不过最喜欢贝克汉姆,帅帅的,酷酷的。”
说起巴西和曼联的球星,唐米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有些人的事迹和踢球风格居然连我也不知道。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也是个足球爱好者,只不过只喜欢看,不喜欢踢。
按照唐米的“日程”,今天周六,唐米会在午饭前回到学校。我来到唐米的宿舍,那几个懒虫没有一个睁开眼睛看我的,就开始“骂”:唐米啊唐米,306的活闹钟。唐米你个挨千刀的,再打扰我清梦,我非扒了你的内裤把你晾到对面318的窗户上。
对面318不就是我么?“喂,说什么呢?扒谁内裤啊?”
那说话的小子一听不是唐米的声音,一骨碌爬起来。“你乔十月啊,我以为是唐米回来了,不好意思。”
“你们这是晚上没睡还是睡了就没醒?”
“昨晚玩了个通宵,这不哥几个全都卧倒着。几点了现在?”
“马上十一点半了,对了,你认识我?”跟我说话的这个男生五大三粗的样子,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也没搜索到他的信息。
“认识啊,你不是经管的那个守门的么?再加上你的名字好几次出现在校报上,只闻其名不见其容者甚多,闻其名又见其容者就少之又少。见笑见笑,我这两下子在你面前白给。我就国贸系的那个踢飞点球的,前天比的你忘了?”
“你?长头发到这?”我比划了一下脖子,我记得那天踢飞点球的是个长发及肩的瘦高个,怎么现在成了寸头的大脑壳了?
那男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剪掉长发,铭志,铭志。”
“得了吧你,飞了点球让老大把你头发剪成了乱草,不得已的才这样。”上铺被窝里悠悠的传来嘲笑声。
“也算是小小惩罚一下。噢对了,我叫顾西城,你找唐米啊。”
“是的,我跟他借本书,看样子没回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唐米今个怎么这个时间还没出现。他今天下午yīng yǔ组有huó dòng好像,从来不迟到的啊。”
“你个山炮,人家不会有约会啊,约会还要告诉你啊。”上铺依旧蒙着脑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说老三老五,你俩白呼啥在那,他哪个周五不约会,净跟那瞎操心。”对面床探出个脑袋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边打哈欠边去伸手够桌上的水杯,“你们俩大惊小怪什么啊。”
“唐米的女朋友?”我问道。
“别听他胡说八道,哪有女朋友,我们宿舍除了老大、老三和我,都是光棍。”顾西城说。“六个人三个光棍,不知道是我们国贸女生质量不行,还是老二、老四和唐米要求太高,大二了还打光棍简直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我都大三了还光棍一个。”
“老五,你还真别说我胡说八道。”那个被喊做老大的,一见我们有话题了,披着被子坐起来。“乔十月,你也坐,那是唐米的床,坐着就行。门关着没?别叫别人听了去。唐米还真的好像有对象你们知道不,记得上个月他给一个人打diàn huà那个眉开眼笑的劲儿么?那眼睛透着万种风情。”
“我觉得也是。”这时候上铺那个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脑袋,“快打完diàn huà好像还在diàn huà里亲了几下,跟对方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但是,对面的肯定是个男的,我隐约听到声音了,要不是你们打牌声太大,我就能听清楚了。”
“你是说唐米他是同啧啧,可惜了,长得那么帅气的个小男生,真要是的话,得哭晕多少女生。你不知道乔十月,系里多少女生追他都追不上。”顾西城叹了口气,仿佛有无限惋惜。
“我给你们爆个更劲爆的料。”唐米的上铺又探出来一个人,“知道唐米每周五去哪么?”
“去哪?”三个人同时发声。
其实我早知道唐米去了203终点站那个发廊。
“巧不巧的,我两次去电子城都看见了,就在电子城附近,见一个男的。而且!”他故意咳嗽一下,卖了一下关子,“我看他俩的关系很不一般,那男的在他脑门上亲过一次,哈哈。”
“你怎么不早说,这么猛的料。”顾西城呼的把枕头砸在我上铺。
“我不也是忙忘了,听你们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你看你们八卦的劲儿一点也不比狗仔队差哪,这都什么社会了,两千年了,二十一世纪了!”
“老大你不地道啊,话题是你引起的,你该不会也是”顾西城坏坏的说着。
“是你个大头鬼!老子女人都找过四个了,哪有空喜欢男的。跟你们简直没共同语言,老子继续睡觉,谁一会打饭帮我带一份。”说完蒙头就躺下。
我尴尬的笑了笑,“唐米不会吧,看起来那么阳光,喜欢晨练,喜欢足球的。”
“喜欢足球?别逗了,他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自从周一我们有足球比赛,他就找了些足球报纸杂志的看,还没事记了少半本的东西。他能喜欢足球?”
“算了,既然人不在,等他下午回来的,反正我也不急着用。你们也该起来吃饭了,一会食堂都没饭买了。”我找了个借口退出宿舍。
一向时间观念很强,一向不迟到的唐米出事了?我忽然想起大上周跟随唐米去203终点站那家发廊的时候,唐米跟那个男的大声争吵着,最后唐米愤怒离开。不过上周,唐米又一如既往地在周五消失,周六回来。
突然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升起:你是唐米的影子,乔十月。你应该跟着他的!
注意打定,我匆匆跑出学校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那家发廊。
发廊很大,十几个座位都是满的,理发的,烫发的,聊天的,闹哄哄一片。我找了一旁闲着的一个发型师打听:唐米呢?就是每周五都来这里的一个学生。
那个发型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的,“你问他,是他朋友。”
我又转向那个男的,仔细一瞅,正是唐米每次都来见的那个人。“请问唐米呢?”
那男的一脸警惕的上下打量一下我,“你是谁?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说:“我是唐米的学长,今天下午有个重要的yīng yǔhuó dòng,马上开始了,唐米没到。”
“你找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别来了。”说完也不再理我继续他的工作。
我悻悻的转身要出门,刚刚我第一个询问的男的把我拉到一边,“你那个同学跟阿伟吵架了,好像还挨了两巴掌,刚走没有十分钟,往东去的。”
“你别多事行不行!”那个叫阿伟的男的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你怎么那么多事,吵不吵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以后不要来这里找他。都什么人这是。”
我吐了吐舌头,也不管众人看我的表情,冲出门直奔东面而去。
东面是一条笔直的马路一直延伸到滨海大道,那里的风景在本市市区算是独一无二的,是家人散步、新人拍婚纱的好去处。我生怕走路会追不上或者追错方向,索性又叫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我去哪?我说去滨海大道方向找个人去,也不知道在哪,只知道往这个方向去了,他刚跟家人吵架,自己跑出来的,怕他一个人出事。
司机琢磨半天,:是不是一个穿蓝色衣服留长头发的?
“您见过?”
司机倒是特别健谈,“我每天就专门跑滨海大道这头到对面滨海大桥,几十趟的,这条路没有多少人会单独走,跑一个来回能看见的行人就那么几个。你要说就刚才的事,那就是他了,我才转回来没几分钟,回来的路上见的。就那么一眼,那孩子低着头好像很无聊的样子。我还寻思着,这滨海大道车来车往的,他一个人跑过来不是失恋就是无聊透顶。”
“得嘞!要是找到了可得好好谢谢您。”
“这话说的,咱们这是文明城市,助人为乐为己任么。这不,在那,你看是不是他?”
果然,唐米一个人倚着路边的栏杆独自面朝着远处的海。
我赶忙让司机远远的停在路边,付了车费。
唐米似乎根本没发现我正向他走过去,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那片海还是海里的岛屿?或者是海和天的交界处?
我在距离唐米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轻轻喊了声:“唐米。”
唐米转过身,先是一脸差异,接着竟然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我过去伸手帮他擦去眼泪,“哭什么,大男人的。”
唐米哭的更凶,一下扑在我的肩膀上。我呆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让一个男人哭成这样!抽泣着,逐渐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路过这里你能信么?”
“不信,谁没事能路过这里,脑子进水了吧。”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有人没事专门来这里的。”
“我你太坏了。说真的,你来这里干嘛?”
“找你。怕你出事,我刚从阿伟的发廊那边过来,也是运气,赌的第一个方向就找到你了。”
“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他打你了,为什么打你?他是你什么人就打你?”
“他他是我你替我保密好么?他是我男朋友。”
尽管我知道自己是喜欢男生的,但是如果让我说出来这样的话,也是很难为情的。唐米似乎不再避讳什么,一股脑的把他的故事告诉了我,我那个时候才真正发现,身边居然有跟我一样的人群,如此的近,近到曾经一起晨练、一起上课、一起吃饭,近到我看见他第一次就想知道他是谁、就想知道他在哪里做着什么。
我仔细的倾听着,从而慢慢的揭开了唐米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