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米和我并肩走在滨海大道上,他说他之所以会考这个城市的大学,就是因为阿伟,那个帅气的发型师,那个曾经给了他无数快乐时光的男人。
唐米出生在号称北方钢铁之都的城市,母亲是国营钢铁公司的一个部门领导,家境比较好。父亲在早些年因为乱搞了男女关系被扫地出门。所以从小跟着母亲长大的唐米,在性格上比同龄的男孩子多了几分柔弱。
高三那年,唐米去购物广场闲逛,走累了就坐在底层的休闲区边休息边看着那里的小朋友们表演节目。正好旁边有个瘦高的男生也在观看,主动和唐米搭讪。
男生染着红色的头发,打着耳钉,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格外帅气。唐米说第一次见到他就特别着迷,那种离开了就特别想见到他的感觉。
唐米说自己是高三的学生,假期没事出来透透气,因为在学校憋久了,每次逛街都有种放风的感觉。男生说他叫阿伟,老家是更北边城市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自己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直接学了美发,现在已经工作了几年多。
唐米那个时候有一个爱好,收集各种各样的橡皮,家里花花绿绿、各种形状的橡皮已经攒了几千块。唐米每次逛街都会钻进卖文具的地方,看见形状好看的都要忍不住买一堆。彼时,唐米就拎着个小塑料袋子,里边装着十几块橡皮。
阿伟问唐米买这么多橡皮干嘛。唐米说是个人爱好,专门喜欢收集橡皮。阿伟说自己家里也有几块,改天拿给你。临走的时候,阿伟留了传呼号码(关于传呼这种东西,是上个世纪末一种使用广泛的通讯工具,如同现在的shǒu jī),希望有时间能再见面。
仅仅过了两天,唐米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在医院挂完点滴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唐米又转到前两天遇到阿伟的地方,座位空空的,因为没有了小朋友表演节目,自然少了观众。
唐米摸摸一兜,阿伟的传呼号码还在,便找了公用diàn huà打了过去。不到五分钟阿伟就出现在唐米的眼前,他说他在后一条街的发廊上班,没什么人,三个发型师都闲着,就请了假出来。
阿伟说知道一个好地方,有世界各地的小吃,问唐米可不可以一起去。
唐米倒是不在乎吃什么小吃,刚刚吃坏了肚子没有什么胃口,但是能跟阿伟四处逛逛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一路上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生活和见闻,早几年下社会的他,比还在学校里读书的唐米多了太多的阅历,听的唐米满脑子全是羡慕和敬仰。
阿伟说的地方是个大型购物广场的顶层,里边汇集了各式各样、各个国家、琳琅满目的小吃。唐米说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吃的,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唐米生平第一次吃到意大利正宗的西西里冰激凌,还有岛国美味的生鱼片和寿司(可能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是那个年代的学生,能够吃到街头买不到的国外小吃,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情了)。阿伟会很暖心的帮唐米推荐各种吃的,会主动给他夹菜、递餐巾纸,这些不经意的动作在唐米眼里是莫大的关爱,那一瞬间就被这个大男孩征服了。
唐米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都是稳定在中上游,他没有过多的要求自己考上如何好的大学,拿他的话来说“听天由命”。这样反倒在学业繁重的高三生活里,寻到了些许闲适的时光。阿伟会隔三差五的去学校找唐米,唐米便会请个病假一同出去逛街。在那个不是随处网络的年代,公园与休闲购物的广场是大多数人打发时间的去处,唐米和阿伟也不例外,半个学期下来,几乎逛遍城市的角落。
眼瞅着高考还剩一个月就将来临,唐米盘算着是不是考一个距离比较近的学校,这样就可以时常跟阿伟见面。阿伟说陪唐米高考完事后,老板在本省的滨城开一家大型发廊,阿伟会跟随过去。唐米说那他就会考虑滨城的大学,临报考时,在所有老师和家长都以为唐米会报考省城的时候,唐米毅然决然的报告了滨城,气的唐米的妈妈几天没吃下饭。
阿伟又约唐米见面,在一家不错的咖啡店,对面而坐,点了唐米的最爱:卡布奇诺。唐米说:我报考了滨城,那个大学还算可以,基本上稳的,到时候又能和你在一个城市了。阿伟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唐米的鼻子:就你会耍小聪明,这可是关乎前途的选择。唐米说:没关系,那个学校也很好,只要能跟你在一个城市我就高兴。冥冥中,唐米已经当阿伟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那种分不开离不弃的关系。
就在唐米和阿伟聊的火热的时候,咖啡店外不远处的一个女人已经是怒火中烧了。透过临街的窗户,她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对面的男人刮了鼻子捏了耳朵摸了脸蛋,她无法承受所见的一切,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几乎不愿意相信同事说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的逛街选衣服甚至挎着胳膊。
女人怒不可遏的冲进咖啡店,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扇了阿伟一巴掌,然后拉着唐米就走。
他是谁?唐米妈妈问唐米。
朋友。
什么朋友?是变态吧!摸你脸干嘛?捏你鼻子干嘛?你们俩干嘛大白天逛街你揽着他他搂着你?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今天就把你的腿打折!
我没有!唐米狡辩着。
你不承认好使么?本来别人跟我说我还不相信,今天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以为别人在骗我。他是干嘛的?哪个单位的?还是无业游民盲流子?
我朋友!
我让你犟嘴!唐米妈妈抄起鸡毛掸子照着唐米的后背大腿狠狠的抽去,鸡毛掸子打散了就轮起扫地笤帚,笤帚打散了就要去拿擀面杖。唐米没有任何反抗,他觉得如果能让妈妈撒撒气也算是一种对她对自己的安慰,毕竟喜欢上男孩子已经是自己错在先。
然后,唐米妈妈举起擀面杖却停在空中没有下去,接着抱着唐米大哭起来。这是唐米记事以来妈妈哭的最凶的一次,哭的混天暗地。
从那一天起,每天唐米妈妈都亲自接送唐米上学放学,不许他独自外出,不许接diàn huà。直到高考之后的暑假,唐米也没能见到阿伟。
唐米如愿以偿的考到了滨城,但是他依旧念念不忘阿伟,那个跟他许诺一起来滨城、那个让他每天都想念的男孩。唐米开始在繁华地带的商业圈寻找各个发廊,他期待某一天在某个发廊会突然见到阿伟,然后告诉他非常想念。
功夫不负有心人,开学的第三个月,迎着呼呼的北风,唐米在203终点站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阿伟死死的包住唐米,唐米兴奋的哭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就在这一天,阿伟告诉唐米:我要做你的男朋友,不管别人怎么看。
唐米微笑着点着头,那一刻他觉得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全世界都可以背叛。
阿伟也如说承诺的那样,百般呵护着唐米,每周五都会跟唐米找一家酒店约会,带他吃好吃的,给他买衣服。久而久之,阿伟周围的人都知道唐米的存在,有时候还会开玩笑的称唐米是阿伟的“小媳妇”。
老家唐米的妈妈倒是来过学校几次,询问过导员还有宿舍的同学,唐米经常外出么?唐米有没有结交社会上的人哪?大家都夸唐米人老实,除了学习从不离校,更没有见过唐米跟社会上的人来往。唐米妈妈才算放心,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软硬兼施已经有了效果,自己的儿子肯定是一时糊涂被那个男的所蒙蔽,只要时间一久,自然就会淡忘。况且十七八岁的小孩子,正值青春期,分辨是非的意识还太弱,稍加管束便能走上正轨。唐米妈妈没有跟导员说唐米在老家跟一个男的有怎样的来往,毕竟那是见不得人、启不了口的事,她只是说唐米从小没有父爱,自己宠溺的太多,希望老师能够多加关心。她在给唐米的信里写道:妈妈打你骂你也是爱你的体现,妈妈希望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将来娶妻生子。妈妈跪在你面前也不丢人,只要你能改过。妈妈不想以后你被人从背后指着议论你是变态,妈妈是变态人的妈妈。云云。
唐米笑着把信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他喜欢阿伟,甚至说是爱着阿伟,没有人能够拆散他们俩。唐米把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一同交给了阿伟,他享受着被宠爱的感觉,他把自己当成阿伟的堂堂正正、当人不让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