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大日铺洒着最后的余晖,它被镶嵌在大山之中,一点一点的沉没,余晖烨烨,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不舍和无奈。
黑夜慢慢的侵占了天空,也慢慢的侵占了孤独的人心。
“摔碎千重烦恼丝,我辈岂是红尘人。”
一语荡漾而来,是寒冬里最冰冷的浇灌,是炙夏里最滚烫的烘烤,又是九天上最恐惧的凝视,又是万丈深渊下最可怕的低吼。
这种感觉让叶羡鱼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颤,久久不能平息。
“摔碎千重烦恼丝,我辈岂是红尘人。”
叶羡鱼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是一种释放自己内心压抑的光芒,他不断的碎碎念着,脸色的潮红在跌宕起伏,心中的孤独和凄惨被掘开了一道口子。
天边的余晖终于消失了,宁静的黑夜终于上演了它最雍容华贵的神秘和浩瀚,星光在摇曳起伏,就像在诉说着自己的卑微,不配与黑夜一起前行。这一点叶羡鱼深有感触。
良久,望着浩瀚星空的叶羡鱼脸上的潮红终于褪去,他仰天自语,声音之中透着幽深,透着迷离:“终找不到那扁舟,何不作那一尾鱼呢?”
蓑衣下,那道人影颤了颤,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可是,人影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的撑着鱼竿,一丝不苟般不动如钟。
“风大叔,算了吧,这湖泊里的鱼儿早就被你钓的差不多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这片湖泊里的“人家”一条生路吧。”
叶羡鱼看着那坚定不移的鱼竿,向着蓑衣下的人影打趣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蓑衣下的人影默默念了一句古诗。
叶羡鱼微微一笑,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哪来的醉翁?拿来的山水?分明是爱装的大叔和冒充鱼钩的铁针罢了。”
蓑衣一下被逗乐了,厚重的蓑衣不停的抖动着,抖的那鱼钩都飞了出来,果然是直勾勾的铁针。
“你啊,还是这么的“能说会道”那!”
蓑衣拿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头黑色的头发,鬓角间透着两三点的白,是一种如雪一样的白。
叶羡鱼走到蓑衣旁边坐下,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一种舒悦身心的感觉直蹿心灵。他轻轻的摘下旁边的一片竹叶,竹叶是一种翠色的绿,是一种新生的气机。他将竹叶慢慢的放到嘴唇边,在嘴唇边上挑选最好的位置。
竹叶是新生的,带着生命的气机和韵味,始一吹响就奏出了最美妙的音符,是舒愉,是欢快,是激昂,音符之中透着叶羡鱼心里最美好的向往。
竹叶声越飘越远,似乎已经飘到了九天之上,飘渺而不可及。蓑衣之人,静静的聆听着,他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么美妙的音色了,尽管这首曲子是他教会叶羡鱼的。
“多少年了,终于又听到这般美妙的曲子了。”
蓑衣下的人影感叹着,就像失去后在得到的那种感叹。
吹了良久,翠绿的竹叶也出现了裂痕,终于在一声破音后,竹叶也碎成了两半。
声音戛然而止,一时下,除了静静的湖水荡漾声和细碎的虫鸣声便静悄悄的。此时的叶羡鱼很是沮丧,因为每到这个音节时,载体就会破碎,无论任何载体,是萧还是琴亦或是每一片叶子都是不行。
“大叔,你看看,每次一到这个音节,载体就会碎裂,唉···”
叶羡鱼很是苦恼,这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却始终不能吹出下半段。
蓑衣大叔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动了。随后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边的星星,那里闪着星光分外的迷人。
“星辰位居九天之上,受人们崇拜,受人们敬仰,但它却也付出了代价,穷其一生,只能定格九天,自由是什么的早就和它无关了。”
“它的无奈,只有它自己知道。而这首曲子也是这般,后半段的音符承载着奏响者的一生。”
蓑衣大叔讲完,挥了挥蓑衣袖,一道赤色的流光飞入了湖中,赤色裹挟着一条锦鲤飞了出来,带着曼妙的舞姿和朦胧的水雾。
叶羡鱼被蓑衣大叔的一手好绝活惊到了,那赤色的流光是什么?为什么会自主的捕捞锦鲤,这是他所好奇的。
“或许,大叔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如星辰一般,大叔是不是也有着辉煌的过往,才会铸就现在的多愁与沧桑。”
叶羡鱼心中喃喃,对这个熟悉的大叔突然变得十分的陌生。
“也许,正如那画中的两个人一般,虽能纵横九天,叱咤一方,或许他们承受的痛苦会更多吧。还好,我碌碌无为,平庸一生,有弟弟mèi mèi相伴,作一尾锦鲤自由快活,又何必叱咤风云,自找不快。”
叶羡鱼想到了最近的经历,心绪被感染的同时也被释放了。
“一生的辉煌一定会有一生的无奈,光芒万丈的人生不一定有风光无限生活。”
叶羡鱼如是说。
蓑衣大叔处理手中的锦鲤,动作熟练老道,一看就是好手,向来洒脱不羁的他,此刻却陷入了沉思。
“说的好,是从你看到的那两个人的身上总结出来的吧。”
蓑衣大叔问道。
“是也不是,或许是我的经历吧。”
叶羡鱼一改平时的稚嫩,居然露出了老道的口气。
“啪。”
一半熟透了的锦鲤身子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直砸的他呲牙咧嘴。
“经历?你有个屁的经历,不就是孤儿流浪了几年么,你才多大,装什么装?”
蓑衣大叔笑骂着,开始品尝手中的锦鲤。
“是,是,是。先生教训的是,小生人不大就爱装的毛病,还是风大叔懂。”
叶羡鱼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顺势捡起草地上的半片锦鲤,使劲的闻了闻。
“真香啊!”
不只是说烤鱼还是烈酒。
蓑衣大叔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壶酒,酒香四溢,香的人只叫好。酒香飘来,叶羡鱼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靠近了风大叔。
“讲讲你看到那两个人吧。”蓑衣大叔将酒壶扔到了叶羡鱼的面前。
紧接着道:“一口酒,一个故事,讲吧。”
蓑衣大叔吃着鱼,欣赏着月色,以及期待着自己终于遇到的故事。
叶羡鱼拾起酒壶在鼻尖嗅了嗅,脸色一下就有了红晕,是一种醉酒后的颜色,带着美与灵。
“好酒啊,真黑。”
叶羡鱼连说两个词,一一道出了自己的心情。
“黑吗?这可是为了你好,绿蚁,可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多喝的,一口就行了。”
蓑衣大叔提醒道。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故事上演,此刻风大叔的内心却是激荡而澎湃的。
“终于要来了吗?”
叶羡鱼咬了一口美味的锦鲤,娓娓道述着那神奇的故事。
“白衣男子,腰间跨酒壶,一把三尺长剑俊秀而锋锐,剑体大星滚动······黑色铠卫男子,眉心竖眼开合,旁边大狗咆哮吞拿日月。”
“一剑动,天地均碎裂,大片大片的山岳齐齐飞出,带动着虎狼之势······刃刀动山河破碎,苍穹抖动,竖眼开合间日月无光······。”
“二人负手而立,饮酒齐欢,二人惺惺相惜。”说到这叶羡鱼打了个酒嗝,脸色更加的红晕。
“大狗耷拉着前脚,吐着舌头跟小黄一样,死皮赖脸的也要讨酒喝。”
此时的叶羡鱼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了,一点轻飘飘,神色迷离。
蓑衣人始终在听着,面色丝毫没有因故事的起伏而有丁点变化,他吃着鱼喝着酒真的是在听故事一般。
“风大叔,给我酒,我还能喝。”
叶羡鱼大着舌头。
“还喝个屁啊,一口就醉,还喝?”
蓑衣人笑着说道。
叶羡鱼神志早就模糊不清了,平躺着身子,摇动的手臂乱打着摆子。
“大叔,你说那白衣男子的酒是什么酒,会比绿蚁好喝吗?”
叶羡鱼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杯中物。”
蓑衣大叔回道。
“杯中物,杯中物,呵呵,好一个杯中物啊。”
叶羡鱼醉了,醉到诗兴大发。
“若非杯酒里,何以寄天真。”
叶羡鱼说过这句话后,挥舞的手臂垂落了下来,没有了任何的摆动,只剩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烟、小伊,将来···大哥···大哥···也给你们···弄点杯中物···尝尝。”
一语及此,他便昏昏的睡了过去,慢慢的竟有了些许鼾声。
蓑衣大叔脱下厚厚的大蓑衣,轻轻的盖在了叶羡鱼的身上,心绪难以平静,他皱着眉目道:“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吟出如此的诗句,看的如此透彻的人生。”
“或许···或许,《乐经》教对了人。”
风自在舒展了眉头,看着脸庞泛着红晕的叶羡鱼,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盖好了蓑衣,他轻轻的拿捏起叶羡鱼的手臂,搭着脉搏处,一缕赤色的雾气慢慢的钻进了叶羡鱼的筋脉,顺着筋脉、顺着血液,一点又一点的秘密被剖析了出来。
“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要回来···回来····来···”这是风自在得到的唯一信息。
“血液气机雄厚、磅礴,气势也是奔腾如雷,而且五脏六腑的生命波动也是常人的数倍。”
风自在得出了结论,似乎很符合他的要求。
然而,尽管叶羡鱼符合他的要求,可他还是皱着眉目。
“诅咒的力量,什么人会给他下如此可怕的诅咒?”风自在喃喃细语。
“算了,羡鱼身体很符合九命的要求,就看看能不能把他带走了。”
风自在舒展开眉目,多年来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这个人终于被他等到了。至于诅咒?管他呢,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好。
“叶羡鱼,你干嘛要起着名字,羡慕一尾游鱼的自由快乐吗?要是这,这就有点难办了。”
风自在摸了摸鬓角的白,很是愁啊。接着他又想到了叶羡鱼刚才的种种表现,也想到了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好久之后,终于他开口了。
“妈的,真的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