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白从不知道有一天,他会这么失控,害怕担忧席卷他整个身体,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微微颤动。
活了二十九个年头的他,看惯了生死的他,第一次在生命面前,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每个他所爱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他不知道他自己这颗心怎么了。好似从林末的出现开始,他就没有正常过。每每因为她,担心失措,害怕到焦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第一次相遇,她那澈清坦荡的眼眸。那双眼睛让他似曾相识,不忍拒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能忽视她的存在了。
陆遇白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毫无头绪地在马路上驶去。副驾驶座椅上的韩矜偏头看着拧眉寒眼的陆遇白,刚刚他冰冷又哀恸的话还回荡在耳畔:“韩矜,你不是我,不会懂我心里的害怕。”
那么淡漠冰冷的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以前,韩矜觉得陆遇白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工作狂。即使他父母去世那时,陆遇白也冷静地不像个十九岁的孩子。不喜不悲,除了工作,大概没有什么能让他有动容的。
而最近,他看到了两次陆遇白的失控,都是因为林末。大概那个寡义凉薄之人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人。
韩矜从来不觉得陆遇白能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如今碰上了,理应为他开心,可是心底蔓延出来的一丝酸楚,连韩矜自己也搞不清楚。
“遇白,林末她不会有事的。”
韩矜安慰他时,大概连自己也没察觉到把对林末的称呼给换了。
那头坐在的士上的林末,眼看着shǒu jī跌落,她狐疑问前头的司机:“怎么了?”
“导航坏了。”
的士司机轻飘飘解释。林末心底一颤,抬头看了看窗外,漫无边际的夜色,静谧无声,只有零星的点点灯光。
林末见着司机要下车,压着内心的恐慌问:“你、你要干什么?”
“问路。”
林末越发觉得这个司机有问题,说不定是什么罪犯。她刚来的时候不就是被陆遇白误会成了罪犯吗?她越想,心里越发怵。趁着司机走了几步,她也偷偷猫腰下车,朝后方跑了去。
林末一边极速朝前跑着,一面往后张望,生怕司机察觉到她跑了,又把她抓走了。她要告诉陆遇白才行。可是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shǒu jī落在车后了。
她不敢回去拿,只能一个劲地往前冲,直到看到打着车灯的出租车朝她开来,她脚一滑,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她的手磨出了血,膝盖也感受到了疼痛,她爬起身子,脚腕传来一阵刺痛,她只能看着司机师傅朝她而来。
当司机师傅下车,来到她跟前,她忍着疼痛,往后挪了挪,这是江边,她望着他,冷静说:“别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了。”
司机师傅担忧地看着她,又看了眼翻涌的江,商量道:“这位xiǎo jiě,我不过是去问个路,你怎么就要跳江了呢。你是不是失恋了心情不好?我陪你喝酒吃饭怎么样?”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末脚又往后挪了一步,指着他厉声问道。司机师傅看着林末后跟几乎要贴着栅栏跳下去了,劝阻道:“xiǎo jiě,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不问不就好了?你千万不要跳江,现在这么冷,跳下去就没人了,而且我不会游泳,救不了你。”
司机师傅几乎要哭了,林末一头雾水,质问道:“你不是要抓我吗?”
“我抓你干什么?”
司机师傅狐疑望着她,林末又警惕补充:“你不是什么罪犯吗?”
“这位xiǎo jiě,床可以乱睡,话不可以乱说。我可是本本分分的司机,况且我家里还有妻小,怎么可能做对不起她们的事?”
司机师傅说的坦诚真挚,林末半信半疑,又问:“那你还要导航?我从明景去那餐厅也没经过这条路。”
“xiǎo jiě,我不识路,被导航带过来的。你要不信,我让我婆娘和你说好不好?”
司机师傅把shǒu jī递过去,林末没有接,心里相信了他。她朝前走了一步,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司机师傅慌忙去扶她起来,林末忍着疼痛,起身。
司机师傅担忧问:“还能走吗?”
林末点头,司机师傅把林末扶上了车,林末愧疚道:“对不起啊,师傅。”
“算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知道的。不过,下次你要是遇到真的罪犯,不要跳江。”
司机师傅一本正经地对她劝导,林末额头青筋一爆,司机师傅又道:“江水多冷啊,溺水多难受?死的样子浮肿又难看,多不好?”
“……”
林末听着司机师傅喋喋不休,终于来到了明景,司机师傅好心肠地扶她下车。林末在大门口碰见了萧知瑾,两人相看两厌,林末还是问他:“小白呢?在研究室吗?”
“不在。”
萧知瑾简言地回答她,把背部留给她,大步往里头走去。
不在吗?林末不疑有他,司机师傅见她踌躇的模样,问:“还要去哪吗?我送你。”
“要不然,师傅,我请你吃晚饭吧。”
“现在只能吃夜宵了。”
司机师傅又扶着林末走出去,林末示意她自己能走。两人几经拉扯,一股冲力险些把林末推倒在地,她发现有个人扶住了她,正是韩矜。
而司机师傅不由分说被揍得很惨,那人就是陆遇白。林末两次要前去劝阻,都被韩矜拦住了,林末着急喊道:“小白,你住手啊,你打他干什么?”
陆遇白狠狠打了几拳才解气,把司机师傅丢在地上,对韩矜说:“这个人交给你了。”
韩矜点头,刚把司机师傅拷上shǒu kào,林末问一旁的陆遇白:“他犯什么事了?”
“把你抓走了。”
陆遇白冷冽说道,林末朝前走了一步,足腕一阵刺痛,她身子往前倾去,被陆遇白拦腰抱住了。
他这才发现她手心的血红,他蹲了下去,手轻触碰上她的脚踝,她又一阵哎呦,陆遇白脸色越发难看了,看着司机师傅的眼神淡漠地如要把他千刀万剐一般。
林末对韩矜说:“他没有抓走我。”
“那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陆遇白抬着头望着她,似乎不满意她的话。
“我自己摔的。起初我也以为他是坏人,可是他就是个老实的司机。”
“……”
林末见陆遇白没有任何反应,急得跺脚,刺疼让她忍不住偏了偏,陆遇白已经起身扶稳了她,她急忙道:“小白,你听明白了没?”
“噢。”
陆遇白半天才道出一个字,看了眼无辜被抓的司机师傅,又看了眼韩矜,一把把林末横抱,朝医院里大步迈去。韩矜在后头无奈地看着他离开,这是又把烂摊子丢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