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命题是富有哲学气息的，那便是究竟什么才算是‘人’。很多人对人这个概念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人’有着许多的定义。
有着智慧与人性的叫做人类，被道德与法律所约束的叫做人类，不被**所支配的叫人类，喜欢洁净讨厌污秽的叫做人类……
就洁净这一点来看，凌夜他们离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所以当他们来到这个地铁站的时候，人们看向他们的眼神都仿佛在看着一个异类。
目光中带着厌恶与鄙夷。
但他们都不在乎这点。一群死里逃生的人不在乎被围墙保护着安逸着的人的想法。
凌夜周围看了一圈，数了数人头。算上自己总共二十一个人。
想想这个概念吧，一个偌大的地铁站，一个明显的庇护所仅仅只有二十一个人。由此可见究竟有多少人死去了。
人类被猎杀着，人类是其他任何一种生物的食物。
在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凌夜就深知这一点，如今更是坚信如此。
“这里领头的人是谁？我希望和他谈谈。”凌夜语气淡漠，扫视一圈之后询问着。
人群之中交头接耳的不再少数，每个人都在用自己认为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在与周围人交谈着，孰不知这些话凌夜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见了。
“他是谁？”
“不知道，不过他们是从外边进来的。值班的兄弟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他们不是怪物是人，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放他们进来了。”
“先不要说那么多，他们做了什么，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他们在骚动着，谈论着自己的外貌，行为，给人的感受。而凌夜却不在意这些，只是默默地望着他们，思量着，计算着。
不多时，团团围着凌夜四人的人群之间突然让出了一个过道，一个老人从那走了出来。
走的不快，但却很是有力，他的每一步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莫名让人认为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凌夜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两个人眼睛对在一起。
然后终于，他走到了凌夜的面前。凌夜也得此看清他的全貌。
他年迈，却不是日落西山；他白发苍苍，却依旧富有活力；他是个老人，眼神中却没有浑浊。
干瘦的脸上满是皱纹，因为老人笑起来，所以堆积在一起，让人觉得亲切。
可惜皱纹不仅仅是老了才有，它也可能是笑得太多。
凌夜与老人对视着，心里想着，而无论是眼神中还是神色里都没有暴露出任何东西。
而那老人同样也在暗暗惊奇，却也不是因为凌夜小小年纪竟然自己看不出深浅，而是因为那双紫色的瞳孔。
他并不是无知的人，自然知道世界上是有这么一些人拥有着异色瞳孔。只是他没有想到，当真正与凌夜对视的时候，竟会有陷入其中的感觉。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对视的时候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
老人惊奇，却没再注意凌夜的眼睛，而是专注于眼睛的主人身上。
“你好，我叫布雷登，受大家所托暂时是这里的领导者。”老人伸出手，笑着说道。
凌夜看了他一眼，同样笑着伸出了手，与他握在一起。
“你好，我叫凌夜，这是安妮，杰西卡和丹尼尔。”
“看你们这样子，是刚刚虎口逃生吧。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说实话不是很好，外边已经完全是怪物的世界了，至今为止我们没有看到除你们以外的任何人类，想必我们这里已经被军队抛弃了。”
这一句话，震惊着在场的大多数人。尽管这么多天来，他们都有着心理准备，但当现实真正来到时，才发现其实自己完全不能接受。
一大群人脸上露出绝望的色彩，也有一大群人嚎啕大哭起来。
“是吗，那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布雷登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叹道。“你们刚刚从外边逃出来，想必很不容易，嗯，我们这还有些食物，你们暂时就在这里安置一下吧。”
“我不同意！”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出现，大声地发出反对的意见。
凌夜和布雷登同时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那里有一个男人正在挤出来，带着黑框眼镜，气质上像是个老师。
他就是那个反对的人。又或者说是反对的人的代表。因为当他出声时，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从微表情学上讲，那是在表达认同，同时也带有着‘终于有人出现了’的心理。
因为他们都不认识凌夜他们，都害怕他们会抢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资源，都以一个光鲜亮丽的模样厌恶着满身污秽的他们。
这是人的一种排外性。
因为shā shǒu的身份，他总是要wěi zhuāng成不同的身份，去接触不同的圈子，所以对付这种情况，凌夜其实很有一套。
“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你要选择将我们扔到外边。”凌夜笑着问。
凌夜这话很有技巧性，没有点明会怎么样，却足以让所有人想到那个场景。而用一个反问句加重的肯定的语气，强调了两者之间没有矛盾，但是却有人想致自己于死地。
一下子，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所以当这句话被凌夜说出来时，人们议论纷纷，那人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此刻为了自己切身的利益，就算没有道理，就算站不住脚也得把凌夜他们给赶出去。
“我们的食物本来就不多了，凭什么还要分出四份给你们？”
“嗯？你们的食物，这里的食物不是平均分配的吗？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小份呢？”
“分给你们？我们自己都不够吃的了还分给你们，你想的不要太美了。”
听见这一番话，凌夜突然笑得更欢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和你们不是一类的咯，我们不是人类咯。”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显然他有些慌了，语气比之前要重一些。
看到他这样，凌夜就知道自己已经在谈判上占了优势，接下来只需要做的是让少部分人对自己抱有同情或对同伴产生除了相依为命以外不同的情绪。
之后的一切包括借这个地方停留，获取物资，甚至于得到这个地铁站的掌控权，就会水到渠成了。
但看看如今暂时的领导者，布雷登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示，就在旁边不言不语，不知道是不敢插手呢？还是说这是个下马威呢？
凌夜更倾向于第二种，毕竟如果真的没有能力的人是不可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以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的身份成为领导者的。
但现在不是应付布雷登的时刻，等真正在这里停留下来才有机会和他较量一下。
想到这里，凌夜重新把注意力转向眼前这个男人，想再开口乘胜追击，但没等话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这里不欢迎你，就这么简单。听懂了就赶快滚！别逼我动手。”
声音的主人是个黑人壮汉，高大威武，现在恶狠狠地模样，更平添了几分凶神恶煞。
凌夜偏着头，看着他，微笑着说：“哦~，你想动手吗？”
声音温暖，但莫名给人一股寒意。就像在野外突然看见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
上面的花纹很漂亮，但却很危险。
黑人被他吓得不自禁地一退，却又觉得羞耻，恼羞成怒就要冲上去与凌夜开打。
“杰克，停手！”布雷登大声喝道。
那个叫杰克的黑人听到这话，虽然依旧怒气横生，但却停了下来，只是看向凌夜的目光中带着恶意。
看到这幕，杰西卡拍拍胸安下心来。她不是害怕凌夜打不过杰克，而是在害怕凌夜打到了杰克后人们会更加排挤他们。毕竟凌夜就连那变异螳螂都能打败，一个杰克就更不用说了。
“抱歉，凌夜先生，我毕竟只是一个临时的大家推出来的领头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听从我的，真是失礼了。”
布雷登的姿态放得很低，看他这样子，凌夜也没什么理由在继续干些什么了，只好和他继续玩着互相恭维的游戏。
“没事，能留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我们身上这样，虽然这个请求过分，但能不能给我们一些不用的干净一点的水洗一下呢？”
“可以，就当是为这件事的赔礼吧。”
“那就谢谢了。”
全程有些人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看看布雷登，还是什么也没说。
凌夜和杰西卡三个人一起随着人群走向地铁站深处，没人注意的是，凌夜曾用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声音默默说着：
“最近有些手痒，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