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二人正在小书房学习，裴芸兮趴在桌上郁郁寡欢，对晁昀津说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突然问道：“先生，我们卞城可有一位玉姬姑娘？”</p>
晁昀津怔了怔道：“卞城没有，京城倒有一位。”</p>
“那想必是貌若天仙，才气过人咯？”一听是京城的，裴芸兮原本阴沉的脸更黑了。</p>
“论貌若天仙，芸兮长大了定胜她一筹，论才气，芸兮现在肯定不及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晁昀津见她也无心学习，便搁下书册，打算和她好好谈谈。二人年纪相差虽大，却无话不谈。一来裴芸兮不是个有大xiǎo jiě脾气的人，性格随和又不避嫌，二来晁昀津自己也是个随和之人，不喜拘于世俗。</p>
“看。”裴芸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呈与晁昀津。</p>
晁昀津接了过来，名贵的蚕丝面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精致又不失大气，手帕的一角绣着玉姬二字。“裴公子的？”他来裴府时日不多，单第一次见面裴季禹对他深深的敌意，日渐能瞧出他们二人之间的端倪来。</p>
“嗯。”裴芸兮点点头。想起自己那蹩脚的绣工，她现在很懊悔送给了裴季禹。“先生，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去军营一趟！”</p>
“芸兮，这个玉姬”</p>
“先生回头再跟我说！”话没说完裴芸兮已经跑出去了。</p>
本在军营中操练士兵的裴季禹听说裴芸兮突然来了，连忙过去迎接。匆匆忙忙赶到简陋的接待室里，看见满脸冻得通红的裴芸兮站在那儿，大概是骑着马一路飞奔而来，鼻尖都被风刮得红透了。“怎么了？”</p>
“我的手帕呢？”裴芸兮向裴季禹伸出手，没理会他关切的眼神，眼睛有些发红。</p>
裴季禹从胸怀处掏出手帕，“这呢。”</p>
裴芸兮二话不说夺过手帕转身就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p>
“芸兮！”裴季禹不知何事惹她生气了，忙追了出去。</p>
回到家中晁昀津还在，这让突然闯进门的裴芸兮措手不及，梨花带雨的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p>
“这是怎么了？”晁昀津走过来问道。</p>
见晁昀津这么关切，裴芸兮心中的委屈劲更大了，一时也不顾颜面，在晁昀津面前嚎啕大哭起来。</p>
“我的祖宗啊，你可别站门口哭啊，到时候你们府上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怜惜，一手托着她的脸，用袖子擦了她脸上的鼻涕眼泪。</p>
一路追回来的裴季禹气喘吁吁的立在小书房的拐角，远远的看着门口的两个人，神色黯然，站立了一会默默的退了回去。</p>
“xiǎo jiě”正巧裴芸兮屋里的紫烟过来，瞧见立在门口行为亲密的二人，慌忙收回要出口的话语，红着脸跑开了。不到半日，将军府上下便传开了。</p>
翌日裴默留了晁昀津在家吃晚饭。酒菜上桌之后，裴默遣退了所有佣人，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和晁昀津二人。</p>
“这段时日劳烦先生了，小女近来长进了不少，裴某甚是感激，敬先生一杯。”裴默说着亲自为晁昀津斟酒。</p>
晁昀津忙起身接着，“不敢当，这是晁某的分内之事，既然接了芸兮这个学生，自然是要教好的。”</p>
“先生快请坐。”裴默顿了顿，又道：“上次先生说，家中尚有一老父亲，不知道令尊有没有替先生寻一门亲事？先生年纪也不小了。”</p>
晁昀津听这话心里明白了几分，不卑不亢道，“不瞒将军，家中尚未替晁某安排亲事，一切看缘分。”</p>
“哦？不知道先生对小女怎么个看法？”裴默一听没有婚事更是喜上眉梢。</p>
晁昀津再次起身，对裴默躬身，迟迟不起，“裴xiǎo jiě文武双全，天资聪明，自然有与她相配之人，晁某乃一介草民，门不当户不对，还请裴将军”</p>
见晁昀津如此回话，裴默脸僵了一会，眼中一动，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扶了扶晁昀津的手，“先生不必行此大礼，裴某只是欣赏先生的才气，看来是小女没有福气啊。”</p>
“是晁某没有福气。”</p>
自从军营见一面之后，裴芸兮除了学习几乎足不出户，近来，已经和裴季禹有一个月没正式打过照面了，二人似乎都在刻意的回避对方。眼看着三月十五就要到了，顺亲王大婚在即，裴默和裴季禹正打算入京去了。</p>
“先生也要准备去京城了？”裴芸兮趴在冰凉的梨木书桌上，整个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p>
“我叔叔是一城太守，自然是要去的，我嘛，就是跟着去凑个热闹，芸兮不去吗？”裴芸兮是个好热闹的人，学习的时候也不例外，讲一些烈女传记什么的她肯定嫌烦，倒是一些历史谋略她能听得进去，特别是关于行军打仗之事，她更是有兴趣。</p>
“不去。”轩辕凛结婚她才不去呢，更何况，去京城，岂不是要见到他那个玉姬姑娘了？光是想想心里就难受了，如同千万只猫在心里挠。</p>
晁昀津一想，自是明白她不去的理由。“你可知那日裴将军找我说了什么？”</p>
“说什么了？”最近心情郁结，倒是忘记问他了。父亲从不爱在家中留客，那日竟留了先生在家吃饭。</p>
“裴将军问我有没有婚约，又问我对芸兮是何看法。”</p>
一听这话，聪明的裴芸兮一下就明白了，猛地从桌面上抬起头望着笑得狡黠的晁昀津，“那先生是如何回答的？”</p>
“男未婚女未嫁”</p>
“先生”裴芸兮脸色有些慌张。</p>
“哈哈，骗你的！”</p>
“先生怎么也喜欢捉弄人了！”裴芸兮恼羞成怒。</p>
“不可动怒，记得我说过的吧，喜怒不形于色，待人彬彬有礼，大xiǎo jiě要有大xiǎo jiě的样子。”</p>
裴芸兮睨了他一眼，“这里又没有外人。”这个晁昀津，真是个称职的先生，从文学到礼仪，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落下。正是这样一丝不苟的性格，也让裴芸兮越发的崇敬他。</p>
盛平十二年，三月十五。京城十里红妆，从宰相府到顺亲王府的主道上挂满了红绸带，一时锣鼓喧天，街道两旁挤满了争相探头看热闹的人，维护秩序的士兵被推的都站不稳脚跟了。</p>
顺亲王府张灯结彩，门口立着十几个着衣华丽的人，门前两座威严的大石狮上伫立着，身上绑着喜气的红绸带。进进出出的人，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恭贺道喜。</p>
门外的管事人员一边接待着来宾的贺礼，一边往里面通报，好让里边接待客人的管事安排座位，以免出差错。</p>
裴季禹没想到他也会来，他们这些没有官职的官员子弟自然是安排在同一席位的。不过二人虽相识，却一句话都未交谈。</p>
“裴公子旁边那位是哪家的？”盛装出席的轩辕冰坐在翡翠帘后，身后立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宫女，她一身大红色牡丹绣花赏，更显雍容华贵。她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一人的身上，面色如玉，唇红齿白，儒雅稳重，气质彬彬，往那一坐，如黑暗中的夜明珠一般，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p>
“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p>
轩辕冰点点头，目光一直未离开，似乎完全忘记了当日在御花园赠裴季禹手帕之事了。</p>
不多一会，宫女便回来了。“启禀公主，那是卞城太守晁大人的内侄晁昀津，年方十九。”</p>
“晁昀津”轩辕冰喃喃念道，嘴角扬起一丝高傲的笑容，“家中可有妻妾？”</p>
宫女笑道：“没有。”似乎是知道她会问这些，“公主是否”</p>
“请他过来吧。”</p>
身边的宫女脸上有踌蹴之色，“公主，那裴公子呢”她可记得之前她的主子还天天惦记着裴家公子的。瞧见自己主子瞪了自己一眼忙住嘴不再问了。</p>
正在席间坐着的晁昀津被人请了进来，一宫女替他撩开翠色珠帘，待他进去了之后便推了出去。他一眼看到了堂上端坐之人，脸上惊愕，来人并未告诉他是何人邀请。“晁昀津见过玉姬公主。”</p>
轩辕冰诧异，“晁公子之前见过本宫？”</p>
“四年前在皇后娘娘寿宴上见过。”当日轩辕冰还演奏了一曲，十四岁的她琴艺精湛，艳惊四座，时隔那么多年，他一直记得那余音绕梁的音律。</p>
“怪本宫当日眼拙，竟没注意到晁公子。”轩辕冰脸上笑的淡然，心中却是一喜。他这么一说，想必是对自己印象深刻的，四年了仅凭一面还记得她的样貌。</p>
“不知公主今日所为何事？”二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唯一有的就是袖里这块手帕，还是那日裴芸兮走的匆忙，落在他手里没有收回去的。而且这个，理当在裴季禹手里。</p>
“不怕晁公子笑话，本宫对你一见倾心”轩辕冰并未把话说完，明白人自然也是懂她的意思的。</p>
晁昀津恍惚了一下，“公主的意思是？”</p>
“父皇早就盼着有个驸马了。”</p>
那他手里这个原本属于裴季禹的手帕是怎么回事？晁昀津试探着抛出自己的问题，“公主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p>
轩辕冰面色有些不悦。“本宫现在倾心于你，有何不可？”</p>
“草民受不起，恕草民直言，公主今日能对草民倾心，他日定能对别人倾心，且叫草民如何自处？”</p>
“大胆！”轩辕冰嗔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倒是拍疼了自己的手，忙收了回来，自己缩在袖中暗暗揉捏。</p>
晁昀津跪地，不卑不亢，“请公主息怒。”</p>
“罢了罢了，起来吧，你倒也是个说实话的人，本宫这么朝三暮四的人”</p>
闻言，心里倒有些不忍了。“公主切勿妄自菲薄。”在他心里，她不该是那样的人。</p>
“那你就娶了本宫。”轩辕冰突然话锋一转。</p>
“公主”</p>
轩辕冰起身，“你若不娶，你就等着受罚吧！”说着扬长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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