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训练结束后,我所在的三师就被派往东北林区,参与东北林区会战,负责修建东北林区铁路,目的是把社会主义建设必须的木材从大小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中源源不断的运送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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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要横穿大小兴安岭的原始森林,滕重阳的脸色就不太好,晚饭后他手里拿了两个铜钱,嘴中念念有词,把铜钱晃了晃撒在地上,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下下签,凶多吉少。</p>
班长刘瑞瞪了他一眼,“快把你这些个封建迷信的东西扔掉,我们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无神论战士,你再搞这些个封建huó dòng,我就告诉连长。”</p>
滕重阳叹口气,把两个铜钱装进了贴身的口袋。</p>
一夜无眠,凌晨6点起床号吹起,我们匆匆吃过早饭和其他的连队坐上大解放浩浩荡荡奔赴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p>
因为那个时候内蒙和外蒙交界还有一伙数量惊人的土匪和反动势力没有肃清,所以每辆大卡车里安排4名荷枪实弹的战士保卫这些军用物资,车箱里装着开山架桥的机械设备和战友们的补给—成吨的压缩饼干蔬菜罐头牛肉罐头铁盒鸡蛋粉,我和滕重阳王大个子还有班长刘瑞一组,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手握钢枪精神紧张神情肃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p>
qì chē一开始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越向北路就越难走,到后来土路都没有了变成了盘山路,我们在车厢里被晃得七上八下苦不堪言,苦胆都快吐光了,嗓子里又苦又干,头上被撞得坑坑包包,硬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们也只有十**岁的年纪,哪里受过这个苦,心里暗自骂娘脸上却不动声色,风沙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寒风呼啸而过,不知这路何时是个尽头。</p>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哭声,我一瞅滕重阳在那抹眼泪呢,泥土混合着泪水被他这一抹成了大花脸,就像唱大戏里的花脸张飞,我不禁“噗嗤 ”一声笑出声来。</p>
“郭米多你严肃点!“</p>
“是,班长“我一刹闸搂住了笑容,突然很想很想娘。</p>
我的名字郭米多是俺娘给起的,我出生时,俺爹给俺起名叫郭金斗,寓意日进斗金,俺娘说不好,金再好银再好饿了也不能当饭吃,还是锅里米多有饭吃不挨饿才好,于是俺就了个响当当的名字:郭米多!</p>
虽然我家十分清苦,但父母还是口挪肚攒甚至四处借债供我读了高中,那时觉得读书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钱,直到现在离家万里才发现,能够自己写封家书报平安是件多么幸福的事。</p>
天渐渐黑了,部队开进一个避风的小山坳,团长命令各营以排为单位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吃完饭后休整十分钟继续赶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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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夜,狼的嚎叫此起彼伏,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听得人头皮发麻。晚饭是馒头松花蛋和牛肉罐头,这几样东西都是恢复体力的好东西,部队也知道士兵们都是十**的小伙子干的又是累活,如果伙食跟不上不出几天就得累趴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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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大个子吃着连里发的一罐铁皮牛肉罐头,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滕重阳个子小又瘦弱抢不过我们,只好干嚼着馒头和松花蛋给我们讲故事。</p>
“我爷说这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里豺狼虎豹成群,野狗遍地,而这些猛兽中里最厉害的是黑瞎子,一伸舌头就能把人的半张脸舔没,一屁股就能把人坐死,而且你爬上树也没用,小树它一晃人就掉下来,大树人双手也抱不过来,不一会筋疲力尽就自己掉下来,那黑瞎子就直接咬断人的喉咙喝血吃肉了,还有那野狗专门从人的背后下手,趁人不备一爪子就伸进人的肛门使劲一勾,人的肠子就被掏出来了屎尿流了一地,腥臊无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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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大个子听完,默默的把手里的没吃完的半盒牛肉罐头塞给了滕重阳,我俩一人抱着一棵大树吐了半天,都快把肠子吐出来了。</p>
十分钟的休整时间很快过去,每辆大解放白班司机休息夜班司机顶上,全体官兵又踏上了社会主义建设的征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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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讲什么肠子被勾出来屎尿流了一地,害得老子把今天的早饭都给吐出来了“</p>
“谁叫你和大个子想独吞那牛肉!“</p>
“我们哪有那么狠心,我们不过是想一罐牛肉三个人轮着吃,我们先吃,你后吃!哪知道你这么狠,放大招“</p>
“嘿嘿,那不叫大招,那叫智取,我爷说遇事不要硬碰硬,要智取,智取明白?“</p>
“天天你爷你爷,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跟你爷是战友“</p>
“这大半夜的莫乱说,我爷已经仙逝很多年了,小心他缠上你!”“我是饿的眼睛都花了吗,还是你死鬼爷爷真的缠上我,我咋看见车屁股后面还有周围的林子里到处都是绿瓦瓦的玻璃球子啊!“</p>
“那不是绿玻璃球子,那是狼的眼睛,没文化真可怕” 滕重阳白了我一眼。</p>
“我靠,他娘的这得多少只狼啊?满山遍野都是绿球球”王大个子握紧了手中的枪。</p>
“我爷说狼的报复性很强,如果伤了一只,它们就会召集群狼疯狂报复,如果伤了狼王,它们甚至会召集其他狼群一起报复,团结的很!所以遇到狼只能吓唬它赶走它,千万别打死它”</p>
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车队行进速度明显放慢,估计是受到了狼群的攻击。</p>
“郭米多、滕重阳、王斌子弹上膛一级戒备,我们遇上狼群了!”</p>
班长刘瑞话音未落,一阵冷风袭来,我定睛一看,我靠,一只体格健硕的野狼一跃窜上了车厢,正好落在了我的对面,我已经没法开枪了,因为我和它挨得如此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嘴对着嘴,它张开的大嘴巴一股子腥臭味熏死个人,我去!我眼前一黑…</p>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班长和王大个子的呼唤声唤醒,班长刘瑞正撬开我的嘴,一口一口喂我喝白糖水,王斌托着我的头焦急的看着我,连长指导员也关切的拉着我的手,“小郭,小郭你没事吧?你看看我是谁?”</p>
“张连长,李指导员你们咋来了?狼呢?”</p>
“狼群跑了,你没事吧?”</p>
“没事,咦,滕重阳呢?”我瞅了一圈,大家都在,唯独少了滕重阳。</p>
“他去卫生员那里包扎去了”张连长关切的看着我。</p>
“他被狼咬了?”我扑棱一下坐起来,把班长手里的碗一下子碰掉了。</p>
“小郭你别紧张,他为了救你,把自己帽子点着了”张连长拍拍我的肩膀。</p>
“然后呢,然后呢?”</p>
“然后他就把点燃的帽子扔向你面前的狼”</p>
“然后呢”</p>
“然后帽子没扔出去就把自己点着了,然后狼就吓跑了!”</p>
“那只狼是狼王,它跳下去后,整个狼群就都离开了。”</p>
滕重阳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是这样的,头发被燎的跟狗啃的似的,脸上一边有眉毛一边光秃秃,两只手上布满了火泡,我和王大个子看了他这副熊样抱着他就哭了,他也哭了,结果他一开口把我气得抽死他的心都有,他抹抹眼泪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你跟我说说你当时到底是咋想的,你为啥要跟狼王亲嘴,你是不是想给狼王使美男计?</p>
全班的战友都被他逗乐了,连长和指导员笑的差点背过气去,一传十十传百,我和狼王的这段跨越物种的“爱恋”一时传为佳话,自此我又多了一个外号:狼的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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