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绳若潜伏已久的毒蛇一般,在祁渊找准时机后一瞬腾空而起,噬在了巨木之上,同样,石块亦缠进了巨木的枝丫,勾住,固定。
此际是与时间赛跑,容不得犹豫,也来不急犹豫,祁渊一头扎进了凄寒刺骨的水中,夏末炎日高照,日头正足,按理来说惠水中也应适温、清爽,但现实却是,在那一瞬寒潮袭来之时,连早有准备的祁渊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迅速腿脚舒展稍稍适应后,祁渊沿着藤绳,艰难向前。而惠水,依然波涛狂涌且通体透寒,仿若惠水底部有着万年玄冰不停的从底部向上辐射着凄寒,抵御着这烈日的炎炎。
但有一点,也是不容忽视的一点。在这湍急的河流中,巨木的位置并非一成不变,随波逐流的它使得藤绳一会儿松弛,一会儿紧崩。巨木飘荡,藤绳摇曳,极大的增强了祁渊这次行动的难度系数,甚至有时一个浪花打过来,祁渊几次都差点失了藤蔓的位置,失了方位。
总归,得益于北荒儿郎从小泡在水中的好水性,祁渊还算安稳的走过了大半段,直到他游到距巨木两丈之远的地方,陷入了重围。
一条两尺长的黑斑水蛇一直于巨木四周游弋,也算是盯上巨木上奄奄一息的即将成为溺水者的猎物的第一批猎者吧,不过,体型短促,杀伤力不足的它一直保持着它狩猎时唯一的依仗——耐性,wěi háng。
它甚至不求捕食到巨木上的猎物,它也吞不下,但它可以做的,是守在周围,待猎物入水,待猎物溺毙,待一众鱼虾前来争食之时,吞下被勾来的鱼虾,吞下,甚至比它更小的同类。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属于它的求生之道,于它而言,没错,能让其饱腹不饿,便是至理。
更何况它已经是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自然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不像那几只比它还大,也比它还毒的同类,蛇心不足,企图吞人,终成了它腹中一块块还未消化完的烂肉。
渐渐地,亦如往常一样,它的周围又聚集了几只和它大小一般,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同类,一条一尺半的黑斑水蛇,一条两尺半的黄鳞水蟒,甚至,一条一尺长的巨型水蛭。
原先巨型水蛭和它们不上进的心不同的是,水蛭是准备附在猎物身上的,但,直到,一个比这个水蛭还大一倍的前辈游上去被分尸两半并被这个水蛭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吸收掉一身精华后,这个水蛭也理所当然的等在了下面,和这群瘦弱、血少,它根本看不上眼的臭长虫们待在了一起。
直到,所有的水蛇及巨型水蛭都嗅到一丝草腹链蛇的腥味,而后,待看清体型,所有的蛇、甚至是水蛭都兴奋了起来。
在两尺长的黑斑水蛇的记忆中,陆蛇是无法下水的,至少是下惠水的,惠水寒,通年不温,除一直生活在惠水的蛇类外,没有陆蛇会受得了惠水的水温,僵硬、动作不便,乃至很快便进入半冬眠半清醒的活死蛇状态,而这,更是生活在惠水食物链底层,这些小型水蛇谨记,并时常利用而获得的难得的加餐。
而现在,餐点,到了!
而对于一尺长的巨型水蛭来说,五尺长的猎物,其中血量,亦完全符合自己的猎食标准。
故而,它们,都动了。
惠水碧青,寒冽,但还算清澈,又一次扎下水面,在惠水中睁开眼后,祁渊已是可以看清水下的巨木部分,亦看清了向自己奔来的三蛇一水蛭。
祁渊神色一紧,估摸着距离众蛇袭来还有一定距离,也顾不得为何自己瞬间便暴露,连忙将头透出水面,深吸一口气,鼓胀着嘴再次扎进了水面,同时,右手摸出了腰间锋利的石刀。
这里是噬人的蛮荒,就算是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稚童在面对敌人之时都能狠狠的咬上一口,更何况是即将巫启的稚子,立志成为巫战的祁渊。
面对如此,祁渊有也仅有一个选择,杀!
水蛇是没有视觉的,所以它看不到它所选中的目标瞳孔中的闪烁的坚定,如果它能看到的话,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这次行动,只因那眼神中闪烁的坚定近乎狂热。
“大伯,我必能救你。”
两丈长的黑斑水蛇率先袭来,搅起了一阵暗流,并张嘴向祁渊咬去。但反观祁渊,只见它双腿微踩,竟是不退反进,身子微微蜷起,侧过黑斑水蛇这一袭,而后更是挥动石刀,连刀带右臂一同直捅黑斑水蛇左后侧两尺半长黄鳞水蟒张开的大嘴。
深喉、上切,再一扯,自内而外,这一击祁渊划开了足有一尺长的大口子,黄蟒的嘴瞬间便成了三瓣,吐着猩红、满是狰狞,但蛇身甩动间,蛇眸已神黯,竟是一击毙命!
这一次,除了右臂上留下的两条长一寸的口子,祁渊的攻击堪称完美,但这远不是结束,没去理会被血腥刺激的直接冲上去吞咬死去的黄蟒肉的一尺半长落在最后也是最小的黑斑水蛇。祁渊侧身一荡,双脚滑动间,已是在水中一个转向,和同样翻转过来两尺长的黑斑水蛇打个照面,而后,两者皆静止。
前方腥臭的血带来的不仅是令黑蛇为之沉醉的mí yào,更是对这个带着草腹链蛇气味的怪物的敬畏,是的,怪物,黑蛇不懂为什么这条蛇长了四肢,这样蛇类畸形儿一般的存在竟也如此强悍,不是怪物又是何物。
正犹豫着是否再次进攻时,令它忌惮的怪物已经朝自己冲了过来,而自己?在自己的蛇生中可没有面对水中陆蛇退缩这一条,虽然对面是个畸形儿,是个怪物,但,就是冲!
眼前的黑蛇显然是有了警惕,祁渊石刀划过来的时候,黑蛇身躯一扭,竟是诡异的缩成一个u字,同时,腰身发力,趁着石刀划过的瞬间,冲破水障,激射向祁渊,便是要一口咬下。
石刀失利,但祁渊却眼前一亮,因为等待激射中黑蛇的,将是他负于身侧,握指成拳的锤击。
而后,虽是左手的锤击重重的砸在了黑蛇头上,但被层层水障消减的锤击还是没能打出它应有的力量,可也足够将黑蛇锤的身形一止,不过,这便也够了,右手刀芒闪跃,接着殷血沁出!
可蓦地,祁渊只觉背上一沉,其后,一股微弱的酥麻之感从背上传来,此感极其微弱,又如无感,更似感官微被蒙蔽。
若是平时,祁渊一定不会有所察觉,这种还不如蚊子咬的刺感一向是被他无视的,但,此时,水下乱战之际,况且之前看到一一尺长巨型水蛭,祁渊又如何不警惕,如何不知晓此刻背上何物。
石刀反握,祁渊反手将刀刃捅进了背后水蛭体内,翻转,搅弄,再上下划开不大不小的深口,却不切开。同时,后背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亦让祁渊皱起了眉。
从石刀捅进水蛭的那一刻起,水蛭便不再释放麻痹神经的物质,以刺痛和一点点从体内抽出血的痛感逼迫猎物、压迫猎物并使其崩溃、绝望,亦是水蛭的生存之道。
但不巧,它这回碰到的再不是无肢无刃任它将血吸食殆尽的大鱼,而是祁渊,是从小便知道如何对付水蛭的北荒稚子。
水蛭生命力顽强,横切成两半后仍似蚯蚓一般化为两条各自生存,只有竖切或盐巴才能将其致死,但对于一尺长的巨型水蛭来说,生长不易的它们,惜命,同样,说来讽刺,一贯给敌人放血的它们才是尤为怕放血。
这种巨型水蛭附在背上后,不能直接竖着剖开,不然,水蛭是死了,但它的另一半仍吸附在人的背上不停放血,尤为麻烦,而这时,只要在水蛭身上剖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便可,当流出的血远远比吸入的血多的话,水蛭会自觉感到威胁,逃命,同时,整个身子离开猎物。
而这,比拼的便是,谁更狠!
当祁渊的石刀再次在水蛭体内搅拌出一个大坑后,这场祁渊稳操胜券的比拼终于是宣告了祁渊的胜利,转身,挥刀,将刚离开的巨型水蛭竖劈两半,或许有时,惜命便也代表着先死。
而那只一尺半长的黑斑水蛇,祁渊看了眼便明白了它不会在攻击,是的,无论是水蛇还是陆蛇,一旦进食完毕,腹中无空下,没有哪一个会在冒险攻击,更何况是攻击一个屠戮了两条比它更大的同类的怪物。
挥完这一刀,祁渊明显一个踉跄,失血、缺氧、添伤,这一切都让这个不满十岁的稚子极尽力竭。
潜上水面,大口的呼吸之时,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欢欣雀跃,劫后余生的他,仿若新生。
但此际,远不是欢乐的时刻,打量了一眼巨木,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离他现在的位置已是又拉开了两丈,祁渊深吸一口气后继续扎下水面,这一次,他将很快拉近距离,到达巨木,只因前方的路,再无阻碍!
水面下暗流涌动,不时推动着祁渊左荡右晃,游行不易,但,便是这也要比水面上要好的多,浪涛肆卷的水上,不时大浪骤起,拍在巨木上,直欲让人窒息。
而祁渊,在享受了一番巨浪送来的贺礼之后,终是爬上了巨木。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巨浪送来的贺礼拍在身上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