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翠的群山层峦叠嶂,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蜿蜒的石径细碎的铺在山间,蔓延向群山深处。
某条石径上,少年散步般的走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肩上挎着一个小包袱,正是离开老树村大半年时间的谭青。
这半年他走过了一个个不同的城镇,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景色与人,或许是因为当初面摊子老板的一席话,又或许时间真能让人放下一切,那些迷茫和悲伤被他深深埋在心底,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来时腰包里的银钱早已用尽,一路全靠干些活赚的零碎银子才走到了这里,当他沿着石径绕过群山,那座仙雾缭绕的巍峨大山映入眼帘时,他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我找到啦,爹,娘,我找到啦!!”
他甚至不愿眨眼,他害怕那是自己的幻觉,他怕在自己眼睛开阖间一切成空。
直至许久,谭青的心情平复,一步步朝着大山前行。
巍峨大山隐于群山之间,看似临近,实则极远,这段路,谭青足足走了三日之久。
三日后,当他靠近山脚,看到的是令他诧异的一幕,原以为仙山脚下应是渺无人烟,此刻所见却截然相反。
远眺之下,林立的房屋依山坐落,似是一个镇子,还未走近,便已闻阵阵喧嚣随风传来,简直比他之前走过的任何一处城镇都要吵闹。
谭青加快了脚步,又是三日路程,直至日落之时方至近前,这才震惊的发现,除了没有高高的城墙,这哪是一个镇子,比一座城池的规模都不知大了多少。
举目望去,眼中所见尽是一派繁荣,街道两侧店肆林立,飞檐突兀横出,旗帜高悬,行人络绎,车马粼粼,夕阳余晖洒在那红墙绿瓦之间,仿若蒙上一层金色薄纱。
谭青何曾见过如此美景,不禁走神,在他走神之际,不觉一名白发老妇人来到身旁,老妇笑问道:“小伙子,你是外乡来的吧?“
谭青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抱拳道:“老人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老妇抬起枯瘦的手指着前方大山说道:“这山啊,叫做天山,山下这镇子,叫做登仙镇,小伙子你是来寻那天山仙宗的吧?”
谭青一怔,忙问道:“老人家也知晓那仙家宗门?”
见他如此神情,老妇脸上立刻皱如沟壑,愁眉不展,叹道:“小伙子,我劝你啊,另寻路子吧,老婆子我在这儿住了六十多个年头,每年都有数之不尽外乡人来这镇子,为啥?就是为了成为仙家宗门的弟子!可真正登上天山的,怕是万分之一都嫌多!”
“六十多年来,这没下山的,不是成功了,就是死在了路上,小伙子,看你这么年轻,可别像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老妇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息中走开了。
谭青遥遥望向隐于雾间的天山,眼神中不但毫无退意,反而更加坚定,这条路若是真那么容易,他又何须跋涉千山万水而来?
夜幕降下,星月高悬。
谭青在登仙镇找了家偏僻廉价的客栈住下,晚间用餐时又向店小二打听了不少天山仙宗的事,这才了解到,天山上的仙宗名为道灵宗,并非如传说中的仙宗那般遗世独立,反而会在每年年初之时下山招收弟子。
说来也巧,这几日,便是今年招收新弟子的时间,每日都有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登仙镇,欲要凭此一夜登仙。
月光洒进窗户,把屋内笼罩成一片银色,谭青躺在坚硬的板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傻,心情格外的好,这趟千里之行没有让他失望,前方的路也终于清晰。
他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该不该走,但至少他一定要踏上去看一看,如此才能无愧于心。
第二日清晨,朝阳刚爬出小半,谭青便上街打听了道灵宗招收弟子之处,匆忙赶去,不久便出了登仙镇,来到白雾茫茫的天山脚下。
此刻天山脚下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人,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喧嚣无尽,有披金戴玉、纡朱曳紫的达官贵人;有粗布麻衣、穷困潦倒的贫苦百姓;有腰悬刀剑、目光凌厉的江湖武者;上至年过六旬的老人,下至十二三岁的少年。
谭青惊叹间,三道流光自天山划过,转瞬落在近前,所有人刹那安静下来。
流光中走出三名青年男子,为首者青衣道袍气质非凡,眉宇宛若刀剑,双眸似如繁星,其身后两人亦是俊秀出尘之辈。
“时辰已到,今日的入宗试炼开启,参与者即刻入山!“为首青年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扩散八方。
闻声,众人心头一震,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这一刻兴奋起来,全部涌入天山茫茫白雾之中。
谭青尾随人海一路走入,待得穿过白雾,环顾四周竟只剩数百人,眼前景色也是大变。昂首望去,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朝天山之上蔓延,小路两侧的树木似真似幻令人难以辨清,这条小路虽不宽阔,却给人一种不知尽头的感觉。
“试炼第一关,天山路,放弃者喊出放弃二字即可。“
青年的声音飘渺传来,唯独不见三人踪影。
待声音消散,人群渐渐变得嘈杂嘈杂之中,一名外向口音的瘦弱男子叫嚣道:“不就一条山路,老子这辈子不知爬了多少,难得倒谁啊,大伙儿跟我上!”说完,男子率先踏上山路。
“哎哟!“
男子刚刚一只脚踏上山路便‘砰’的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仿佛身负重压,顿时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一名武者模样的冷峻青年走到山路前,瞥了一眼瘦弱男子,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这天山路真有那么好爬?“
说完看也不看众人,迈出一步,稳稳踏在山路之上,随后又迈出一步,步伐稳健,很快便走出了数步,只是速度也不敢稍微加快。
这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踏上这条天山路,着实有不少经验,在他之后,又有几人尾随其后,脸上挂着略显优越的神情,显然都非第一次。
随后数十人学着他们的样子走出了第一步,速度都是极慢,渐渐的,踏上山路的人越来越多。
谭青微微皱眉:“莫非这路真有这么奇异?”想着便也踏了上去。
踏上山路的一瞬,一股重若千斤的威压陡然降临,近乎将他压倒,让他双耳嗡鸣,瘦弱的身躯猛然颤抖不停。
谭青紧咬牙关,死死支撑着身体,他的身体还是太过瘦弱了一些,又适应了许久,方才将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整个人走上山路后,那股威压终于减弱了一些,可依旧无处不在,不过这个程度,总算能勉强行走。
四周陆续有人超越他而去,这条山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他并不着急,由于这股威压的存在,可以看出,这条不知尽头的天山路,需要的是一个人的毅力!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极其沉重,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乌发早已湿透,但他的眼神格外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逐渐炽热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冠,熙熙攘攘的洒落下来。整条山路都亮了起来,只是山路上的人却越来越少,近乎一成的人已然支撑不了,大喊放弃之时,便奇异的出现在了天山之外。
谭青咬着牙,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愿回头去看,他只知道前方还有路,那他就要走下去。
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仍自苦苦坚持,一一走过他们的身旁,没有说话,没有低头去看,仿若这条路上,本就只有他而已,他需要的不是超越别人,而是走完这条路。
“我放弃!“
“我也放弃!“
一个时辰后,谭青的耳边又传来两道这样的声音,他只是面无表情继续走着,浑身衣物早已被汗渍浸湿,身后拖出长长的汗渍,如果此时有人可以看到完整的山路,便能发现,此处已超三分之一。
谭青的体力将要耗尽,近乎是身体拽着双腿继续前行,到了此处,整条山路上的人已少了四成之多。
又一个时辰过去,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山路的一侧甚至成为了悬崖。谭青终于再难支撑,轰的趴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前方,一名长发中年男子摇摇晃晃,接着便朝侧面倒去,那一面,正是悬崖!
危机之际,男子的手本能的抓住山路那一侧,身体悬在半空,就要开口喊出放弃时,才发现全身甚至已经没有了丝毫力气,他朝谭青无力的笑了笑,手上一软,直接掉落了下去。
谭青没有力气说话,却被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震撼,突然醒悟过来,这里,真的会让人送了性命!
他无法为那名中年男子哀悼,也没有时间去哀悼,因为这场残酷的试炼还在继续,他还在这条路上,最后的路程,即便是爬也要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