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杨廷和府上。 “首辅大人急匆匆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兵部尚书彭泽问道。 “稍安勿躁,请安坐片刻。” 到来的人越来越多,毛澄、毛纪、蒋冕这群阁老自不必,下面还有兵部尚书彭泽、礼部右侍郎顾清、户部尚书孙交、吏部尚书乔宇、给事中马理等等十余人。 看着相继赶来的各部高官、言官,杨廷和点点头,人应该差不多了。 “诸位!诸位同僚!最近这三个月,朝中发生了许多大事!当今皇上虽聪慧勤政,但总有人喜欢颠倒黑白,蒙蔽圣聪。这种人还妄想着能借此加官进爵?做梦!今儿晌午,皇太后召我进宫,要我好好给皇上上一课,让他知道我大明的民生社稷!上什么课,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诸位有什么建议,可以出来,大家商议商议。乔大人,那王瓒与张璁你想办法调出京师,我不想在京师见到他们。”杨廷和完后,便闭目不言,一副你们讨论的模样,思绪却不在这里了。 想到朱厚熜刚来京师之时,不管是杨廷和或者张皇太后都未将他视作威胁。相反,在某些权力争夺上,杨廷和与张皇太后甚至有了一些冲突。 随着“大礼议”事件的爆发,这两方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朱厚熜就如一颗顽强的草,不管怎样压迫都无法降服这个倔强的子。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上疏,越来越多的官员参与进来后,杨廷和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 自从王阳明上疏后,杨廷和觉得,自己反倒成了弱势的一方,虽然朝堂上他还能一手遮,但每投往内阁的疏奏如雨后春笋般,让人应接不暇,许多奏疏只得扣下不发,根本就不敢传到朱厚熜的手里。 迫不得已下,他只得与张皇太后联手。 想起张皇太后今欲噬人的眼神,就算是老谋深算的杨廷和也觉得心里硌得慌。 “皇上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哼哼,我就等着那卑贱之人进宫,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杨首辅,查,给哀家彻底查查袁家,到底怎么回事儿” “哀家自会将内廷好生盘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与我作对” 想起那人的声嘶力竭,杨廷和心里暗自摇头。 “首辅大人,首辅大人?”一道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杨廷和睁开双眼,缓缓:“商讨的如何?” “禀首辅,吏部觉得,应该任命张璁为南京刑部主事,王瓒任命为南京礼部管事,两人俱调出京师。”乔宇道。 “嗯,乔大人有心了。”杨廷和点点头,“关于怎样让皇上了解民生社稷,你们商讨好结果了吗?” “首辅大人,俱已清楚了。”众人都道。 “予我听听。” 京师郊外。 “母后,什么时候能见到哥哥?我都坐乏了。”永淳问道。 “快了,已经到京师了呢,永淳很快就要见到你哥哥呢。记得见到哥哥,要磕头哟,他已经是皇上了。”蒋王妃,不,应该是蒋太后道。 早在五前,正式的封诰已经下达了。 “福儿,怎么了?”蒋太后转过身,见永福眉间一缕愁色,她正盯着帘子发神。 “啊?母后,没事儿呢。”永福连忙应道。 “你们从就没吃过什么苦,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们两姐妹了。”蒋太后道。 永福摇摇头,露出一丝笑意。 “踏踏” 整齐的步伐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禀太后,护送太后进城的锦衣卫及礼仪队已经到了。还请太后移步,上仪驾,万岁正在午门候着呢。” 蒋太后下了车,穿上了朱厚熜特意为她定做的太后华服,从大明门的中门入了京师。 “黄伴,你母后怎么还没来?”朱厚熜在午门望眼欲穿,一个劲的念叨着。 “回万岁,想必太后已经在往这里赶了吧。”黄锦低头回道。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近,蒋太后的仪驾终于到了午门前。 “母后,儿臣拜见母后。”朱厚熜带头跪下。 “太后千岁!”所有人都稽首行礼。 “我儿皇上免礼众卿平身。”蒋太后喜极而泣。 场面正式且宏大,朱厚熜一脸笑意,蒋太后一脸笑意,其他恭迎的大臣也是尽了礼数,皆大欢喜。 慈宁宫中。 “那人进宫了?”张皇太后淡淡问着。 “禀太后,那人刚进,被皇上安进了慈庆宫。”张皇太后身边的太监管事成英道。 “知道了,先看看情况再。哼哼,希望她知趣,否则……”张皇太后道。 慈庆宫内。 永淳行了礼后猛的扑向朱厚熜,“哥哥,哥哥!” 朱厚熜拍了拍永淳的头,笑着将她抱起来转了一个圈。逗得永淳咯咯直笑。 “永福,你带着永淳去后面看看,自己挑个房间吧。”蒋太后对永福道。 “好的母后。”永福捏了捏永淳的鼻子,两姐妹开心的走了。 朱厚熜这才跪伏在蒋太后怀里道:“娘,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着着,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流了出来。 “我儿,这是高兴事啊,你哭什么。难不成受了委屈?”蒋太后拍着朱厚熜的后背,语气慈祥道。 “没有,娘来了我心里高兴。喜不自禁。” “傻孩子,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不明白。从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传话,让你认孝宗为皇考时,我就知道你受了委屈。”蒋太后语气也慢慢严肃了起来,“你是我儿,况且当初的遗诏也是让你继承你堂哥的皇位,想不到他们还来这么一出,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朱厚熜这才发现,原来娘亲虽然什么都没,但是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只听见蒋太后继续道:“我已经听朱宸起了昨日之事。这次幸得袁大人援手帮助,我母子才能名正言顺的相处。袁仲德,良臣啊!皇上,不能忘本啊!” 朱厚熜听后笑了起来:“娘,这件事确实是袁阁老出了力。但是真正的幕后功臣,可是另有其人哦!” “另有其人?”蒋太后吃了一惊,“难道不是袁阁老在朝廷上力挽狂澜,让我们母子得以获全的吗?” 朱厚熜点点头,道:“是。是袁阁老在朝堂上舌战群臣,挫败了杨廷和、毛澄等人的阴谋。但是,这出谋划策的人嘛……” “那是何人?皇儿,我们可要承这份情啊!” “哈哈哈。他啊,娘可是认识的,而且还很亲呢。这件事,也是他该做的。再了,让我承他的情,还反了他了。”朱厚熜的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听见朱厚熜这么,蒋太后愣住了。她知道自己儿子可是知书达理,最重礼节的,但是现在他却出这种话。 蒋太后没有批评朱厚熜,反而思索起朱厚熜的话。 字里行间,朱厚熜透露出了深深的信任,明这个人在朱厚熜心里可以用不设防来形容。沫梓妍?不对,她虽然是曦儿的义女,但她和自己现在也还谈不上亲。和自己亲,难道是…… “诣儿?是诣儿出的谋吗?”蒋太后突然道。见朱厚熜露出笑容,蒋太后心里顿时明了。 “哐当” 朱厚熜与蒋太后忙扭头望去,却见永福倚在侧门处,一脸惊讶的神情盯着这边。 “你们刚才……刚才的是袁诣吗?他在京师?他现在在京师吗?”永福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那双眉间若有若无的惆怅,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她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采。 “额”朱厚熜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了,他有心将实情出来,又怕永福一时半会儿受不了。 见朱厚熜欲言又止的模样,蒋太后奇道:“皇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皇上!弟弟!怎么了?袁诣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永福露出一丝惊容,一向礼仪得体的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抓住朱厚熜的衣服不停的询问着。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朱厚熜苦笑道。 “你不?好,我这就去袁府找他!”两年的离别,两年的杳无音信,让永福受尽了相思的折磨。 有时她会乱想,是他遇见了什么不测吗?还是他不再喜欢我了? 而每次这样想时,她都是自我安慰着,或许是他学业太忙,忘了给自己带信。 自己也曾托弟弟带给他一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但是始终也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每次询问弟弟时,他都会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其他,这让永福越发的怀疑。。这次既然听见了他的音讯,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弄明白! “我,我!”朱厚熜是知道自己姐姐的性格的。虽然她平时里温和恬静,但是自己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先把话在前面,你可别冲动。”朱厚熜的话让永福如堕冰窖,难道他真的始乱终弃? “当初五去南京求学,路上发生了意外……”朱厚熜一点点的述着…… “就这样,他大脑受创,许多事记不清楚了……” “后来黄伴回复……他只有姐你的事,记不得了……” 朱厚熜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一遍,听得入迷的蒋太后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原来诣儿吃了这么多苦啊! 永福早已泪流满面,一方面是心疼袁诣所受的苦,另一方面,却是自己的委屈。 “他…他…他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永福捂着嘴抽泣着,泪珠如线般从脸颊滑落。 见到永福这样,蒋太后心里也不好受,她只得安慰道:“福儿,这人啊,对他越是珍贵的,在心里埋得越深的,反而越难恢复。由此可见,你对于诣儿来,恰恰是最珍贵的。你弟弟不也过了吗,他提起你的名字时,诣儿抱着头痛苦大叫,是吧,皇儿。” 见娘亲不停给自己眨眼,朱厚熜心领神会,“是啊姐姐,娘的太对了!五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所以才不易恢复!” “是这样吗?”永福看着两人,一脸的凄苦。 “嗯嗯嗯,就是这样啊!你放心吧,五一定会记起来的!”朱厚熜信誓旦旦。 仿佛两人的话重新为永福建立了信心。她的目光渐渐生出希冀,脸上也变得坚定。 “既然你们都这样,我更想去见见他了。万一他一见到我,就恢复记忆了呢?”永福歪着头,看着两人。 朱厚熜与蒋太后对视一眼,一时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