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靖诚八年前在西南边境遇刺身亡,鉴于他生前为天明帝国立下无数战功。所以在他死后,陛下下旨以国葬之礼厚葬南宫靖诚,他的陵墓建在了帝都城外北面的国将山上。
这是一座墓山,上面安葬的都是帝国的功臣,也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死后尸骨能够登上国将山是帝国将士所认为的最好的归宿,也代表着无上的荣耀。
在国将山的山顶上裸露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这块岩石有一大部分被帝国的工匠刻成了头像,还有一部分没有被雕刻。而刻成的头像有十一个,这十一个头像皆是帝国中耳熟能详的人物,有修为绝顶的修行强者、也有战功卓著的大将军。共同之处在于他们无一不是为帝国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在帝国的历史上留下了他们辉煌的事迹。
从左至右,排在第十一位的便是南宫靖诚,他是所有头像中最年轻的一位,但是能位列其中,没有人会认为他不够资格。他生前为帝国征战所里立下的功劳,足以让他在岩石上占有一席之地。
……
正如少夫人所担忧的那样,祭拜完后,差不多已是黄昏,有些陡的山坡对于那八名元帅府护卫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太过文弱的她和几名丫鬟来说确实有些难行,估计下山后天应该就黑了。
马车就停在山脚下,少夫人一行人下到山脚看到马车时,天已经开始发黑,少夫人有些着急地牵着小少爷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赶去。
就在还离马车还有几十步时,为首的那名侍卫突然挥手拦下了少夫人:“夫人且慢,马车那边有些不对劲。”
少夫人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但并未多说什么,而是马上搂住身边的南宫瑾瑜,身子慢慢往后退。
那名侍卫很警觉,虽然天色灰蒙,看不清的脸。但他还是发觉马车旁站着的那个车夫有些不对劲,穿着上没什么异样,但是身高不对劲,对面那人要比之前的马夫高一些、瘦一些。
没有上前去探个究竟,也没有大声询问确认,这名侍卫很果决地立马从腰间掏出示警的火箭,其余七名侍卫从他挥手的时候就已经很警觉地围成圈护住少夫人等人。
就在那名侍卫手中的火箭即将发出之时,马车内一把飞刃疾速袭来,并且准确地切断了侍卫手中的火箭。
没有多余的废话,侍卫丢掉了手中半截火箭,右手抽出佩刀。而那名车夫也开始动了,车厢内飞出一名黑衣人,还有马车附近的大树上也飞下了多名黑衣人。
交战随即展开,一群黑衣人开始围攻侍卫。刺杀的目标不言而喻,当然不可能是少夫人,刺杀的对象是小少爷。
黑衣人在疯狂地进攻,而是侍卫们也在拼死抵抗,双方都在争取时间。谁都清楚这是在帝都的城外,交战很快就会引来城内的高手。
为首的侍卫反手砍死一位上前的黑衣人,瞟了一眼目前的战局。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形,虽说他们是南宫元帅在军营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但是仅凭他们八人,面对众多实力不俗的黑衣人,也不可能撑到城中的高手前来。
但他并没有急着冒险带着小少爷强行突围,而是努力争取时间,他知道在国将山附近有一支保护陵墓的守卫,他们离这里最近,也是他们今晚唯一的生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发现交战开始后,从马车内飞出的那名黑衣人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
这名黑衣人才是他目前最为忌惮的对象,从刚才掷出的那柄飞刃他就已经知晓,这名黑衣人绝对是一名比他们都要厉害的高手。
他且战且退,慢慢地退回到小少爷的旁边。他不清楚这名蒙面的黑衣高手何时会再使出飞刃或者其它手段对小少爷发动袭击,一行人中他修为最高,所以他应该要紧贴在小少爷身边。
即使他自己也没把握能够接下黑衣刺客的飞刃,但起码他能用身体挡住它。
厮杀开始变得越来越激烈,地面上已经有十多名黑衣人倒下,还有三名南宫家护卫,其余五位护卫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为首的侍卫背对着少夫人几人,一边抵挡着黑衣人的侵袭,一边还在留意厮杀以外的那名黑衣高手。
“哧!哧!哧!”
一把锋利的bǐ shǒu自侍卫的身后刺来,在他腹部的背后连刺了三下。
侍卫有些艰难、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他看到了一位与少夫人随行而来的丫鬟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bǐ shǒu。然后他再看向惊慌失措的少夫人和小少爷,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愧疚与愤恨,接着缓缓倒下。
随着为首的侍卫倒下,短暂的攻守平衡顷刻间被打破,其余四位侍卫无力回天,纷纷倒在的这群黑衣刺客的刀剑之下。
其余几名丫鬟也遭到了刺客的毒手而死去,场中只剩下了几名黑衣刺客、拿着bǐ shǒu的丫鬟,还是南宫家的少夫人和小少爷。
少夫人紧紧地将自己的儿子护在了身后,身体因为恐惧有些颤抖,但是她还是勉强地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来今日蝶衣身体不舒服也是你动的手脚。”
少夫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一下,对着那位手执bǐ shǒu的丫鬟说出了自己从刺杀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少夫人知道这名丫鬟叫什么,但是她并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今日蝶衣身体不适,所以才叫上了她陪同而来。
“少夫人,都这个时候,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别费劲拖延时间了。”丫鬟一改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表情,变成了一副阴险冷笑的嘴脸,然后紧握着bǐ shǒu慢慢地向少夫人母子走来。
就在还有几步之遥时,少夫人突然侧身推开自己身后的儿子,然后迅速地从袖子中抽出一个精巧的木盒,伸手对准身前的丫鬟以及后面那些黑衣人。
“不好,快退。”那名黑衣高手急忙大声喝道。
他话音未落,少夫人按了一下木盒的左侧,然后,一片针雨从拳头大小的木盒中bào shè而出。
只是一瞬间,那名丫鬟和身后的黑衣刺客便应声倒下,一百零八根淬有剧毒的银针bào shè而来,如此近的距离,以这些刺客的修为根本无法避开。
同样是这一瞬间,被推倒在地上的南宫瑾瑜碰巧坐裂了系在腰间的那块玉佩,而玉佩在裂开时,发出了一道不是很显眼亮光。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城内元帅府的卧房里,原本躺在床上睡觉的南宫元帅突然双眼怒睁,随即起身从房内掠出,朝着城外疾速飞去。不过一会,元帅府内的高手与帝都城内的高手有所感应,也随着南宫元帅的方向飞去。
针雨落后,场间变得一片死静,然后被一道声音打破。
“没想到少夫人居然还随身携带墨家巧匠所制的落雨针,刚才差点就死在了你手上。”
说话是那名黑衣高手,由于当时他离得比较远,而且他的修为确实很高,所以才躲过了那片针雨。
看到还有一名黑衣人没有死,少夫人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这些突发状况耽误了些时间,黑衣高手没有在费什么话,而是拾起地上一把剑飞身朝着瘫坐在地上的南宫瑾瑜刺去。
南宫瑾瑜的瞳孔里印着剑的寒光,越来越近,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眼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南宫瑾瑜看到母亲双手撑地,弓着身子把他护在身下。
剑刃刺穿了母亲的胸口,顺着剑刃流下的鲜血滴在了他胸前,片刻便浸湿了他的胸口。
他双眼睁圆地看着母亲,母亲却温柔地眯眼看着他,而且艰难地给他挤了一丝笑容。
而为了挤这一丝笑容,少夫人口中的血从嘴角溢出,恰巧滴落在南宫瑾瑜的眼中。
浓郁的鲜血在南宫瑾瑜的眼球上慢慢铺开,他的双眼通红,显得格外的妖异。
黑衣高手抽出剑,一记鞭腿,将少夫人踢开,看着躺在地上的南宫瑾瑜,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很钦佩你的父亲,他确实很强,当年我们众多高手都没能在西南边境杀死他。”
黑衣刺客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可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说这些,可能是自己真的很敬重那个人,所以在杀死他儿子前,要说点什么。
“正因为如此,我更要杀死你,比起你的父亲,你实在是太窝囊了。他不应该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也不应该以他儿子的身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很奇怪的逻辑,他不指望南宫瑾瑜能听懂,其实他这些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黑衣刺客不再多言,举起手中的剑,狠狠地朝着南宫瑾瑜的胸口刺去。
锋利的剑刃很轻松地刺穿了南宫瑾瑜胸口,余下了很长一截剑刺入土里。但南宫瑾瑜却浑然不觉,他的头撇到一旁,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母亲。
就在刚刚,他看到自己母亲柔弱的身躯被踢开,接着狠狠地撞在了几丈外大树上,然后又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有些麻木呆滞地看着母亲的尸体,胸口感觉到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不是被剑所刺,而是因为巨大的悲伤。
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响起,越来越大声。
黑衣高手感觉耳边的嚎叫起初是孩童般哭嚎,然后像是猛兽愤怒的嘶哄,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有一种强烈的刺痛感。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这位南宫家小少爷的胸口被自己刺了一剑而没有立即死去,为何还能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接下来发生了让他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见南宫瑾瑜被鲜血浸透的胸前开始冒着水汽,刺客的手上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从剑柄上传来的炙热感。
而南宫瑾瑜眼里的鲜血逐渐消散,瞳孔开始变成闪耀的金色,而且双眼之上溢散出金huáng sè气雾。
看着这些,一股强烈恐惧涌上黑衣高手的心口,他不敢多想,立马要弃剑抽身离开。
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转身,因为一只小手死死地抓住了他喉咙。
仅仅只是一只瘦弱的小手,可是黑衣人使出了毕生修为,却依旧无法挣脱开,他感觉到从这只小手上传来了一股他无法撼动的力量。
然后,他看到了插在南宫瑾瑜胸前的那把剑开始变得火红,随后化为灰烬。而南宫瑾瑜胸前的衣服已经烧为灰烬,裸露而出的左胸上无伤无疤,完好如初,接着上面开始出xiàn jīn色的小点,小点逐渐变大,最后连接成了**,然在南宫瑾瑜的胸前游荡。
黑衣高手的脸上露出了非常惊恐的表情,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南宫家真有龙,龙是神兽……”
还没等他自语完,小手上传来了更为强大的力量。接着,他开始感觉到南宫瑾瑜小手的手指扎入了自己的脖子,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喉管碎裂的声音。
然后,他便在一脸惊恐的表情下死去。
……
破空声响起,一阵劲风将地上的落叶卷起,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圆坑,只穿着里衣的南宫元帅出现在了刺杀的现场。
他看到了身上扎满了落雨针的丫鬟,看到了自己的儿媳躺在了几丈外的大树下,已经了无生机。而自己的孙子倒在了地上,胸前的衣服被烧尽,左手还在掐着一名已经死去的刺客的脖子。
他抱起南宫瑾瑜,施展出全部修为朝着国将山的背面飞去。
就在南宫元帅的身影刚消失不久,这里又出现了十余人的身影。
“南宫元帅朝那边去了,我们要不要跟上?”
“不用了,季院长就住在后山腰。”
众人明了,应该是南宫小少爷遇刺受伤,南宫元帅带着他去找季院长医治。
……
神院占星台,一位小女孩站在星盘之上,对着漫天的繁星在认真的推理演算着,她身后站着一位身披长袍老者。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将望向星空的目光收回,凝神屏气,之前施展而出的神念渐渐回聚,脚下巨大的星盘前一刻还在运转,此时已归于平静。
“禀院长,今日天南所现异象,据星盘占星推演,神域之上将有神兽现世。”
小女孩回身对着身后的老者说道,声音有些虚弱,而且她的脸色此时也显得格外的苍白。
催动着星盘进行占星推演非常耗费神念,即便她是上代圣女所言的那样,是神院几千年来最具天赋的圣女,但是她才九岁,进行如此高深的推演还是非常吃力的。
“天南方向,那神兽应该也会出自于此方向,是天明还是沧澜?”老者的声音很沉稳,但还是能隐隐听到话中带着欣喜之情。
“神兽强大无比,命星的星位极为高远,星盘无法推演得如此详细。”
“也罢,不管是在天明还是沧澜,皆是出自我人族。神兽将现,魔族又大乱不久,真是天佑我人族啊!”
老者仰天一笑,有些意气风发地走下了占星台。
只是老者没有注意,身后的小女孩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面带忧色。
她低头看了一下脚下的星盘,又抬头望着星海,回想着刚才所有的推演。
星盘催动正常,推演的也都准确,神域确实将有神兽降临,而星盘之上未有红线出现,说明推演之相并非凶相。
可是她想起不久前,自己在圣女峰的藏书阁里无意间翻到了一本古旧的残书,书上有一句话。
“入星盘推演者,其身为盘,其念为眼,念之达如观之远,其所见为所算”。
这其中的“其身为盘”四字一直在她萦绕在她脑中,然后她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小脸上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星盘未有红线出现,可她的掌心处却布满了血丝。
……
涅域腹地角楼,大祭司站在祭祀台的边缘处,抬头望着天。在祭祀台的虚座上坐着一位小男孩,手里把玩着一把与自己身材不符的长枪,双眼无神,表情有些呆滞。
“君上,它醒了。”祭祀大人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篷帽里缓缓的传出,感觉不到什么情绪。
“你竟然还耗费心神去占星演算,我能从幽冥泉里出来,就已注定它会觉醒。”
低沉的声音从男孩的口中响起,话语中的气势与他年龄和模样极为不符,说完后他便走下了虚座,手里握着长枪的一头,另一头拖在祭祀台的石面上,拉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不时地还有火花闪出。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黄泉长枪的枪身有所开裂,裂缝里刺眼的绿芒跃跃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