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南宫家注定不会平静。
临近半夜,府内灯火依然通明。府里的下人们没有入睡,但是都很安静地待在自己厢房里。
府内的过道上和走廊里时常想起侍卫脚步声,以及腰间佩戴的刀剑与卫甲间碰撞发出的声响。
在元帅府最里边的祠堂内,一位老者跪在垫子上,闭目沉思,眉宇间与南宫元帅有些相似。在他前面的大台桌上,摆着二百五十六个大小不一的牌位,香火的烟雾萦绕着偌大的祠堂。
“勾结他人,谋害族人,你居然还有脸面跪在列祖列宗面前。”不知何时,南宫元帅的身影出现在祠堂门口。
“家主此话何意?”老者微微地张开双眼,缓缓回道。
“那个丫鬟没有死在刺客剑下,而死在了我给慕菡的落雨针下。”
老者听到南宫敬腾提到了丫鬟,眼皮猛跳了一下。
“我问过周管家,三年前府里进了一批丫鬟,都是由他亲自挑选核查,唯独这位丫鬟,当时周管家如厕,让府里的一名执事代为核查,而这名执事是你的人。”南宫敬腾跨过门槛,看着眼前的牌位。
老者重新闭上了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百密一疏,原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可未曾料到平日里文弱恬静的少夫人会随身携带墨家所制的落雨针。
那名丫鬟是他安插在少夫人身边的,只要她今夜能死在那些刺客手下,就没有人会怀疑他,或者是即便是怀疑他,也不会有任何的证据。
“瑜儿如何了?”
南宫敬腾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老者会开口问这个,而且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的关心。
“性命无大碍,但季院长说,病情有所加重。”
“不知此事家主如何处置。”
“你得死,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都得死。”南宫敬腾的话里带着冷寒的杀气,就连祠堂里的烛火也为之一暗。
老者不慌不忙地起身,转过身对着南宫敬腾说道:“大哥,我不是为了夺权谋私,也不是为争夺家主之位,而是为了南宫家,瑜儿不能成为南宫家的继承人。”
“他是南宫家的顺位继承人,谁也不能改变。”
“如果靖诚还在,我还是你的三弟,还是会任你差遣,为了家族的利益和未来,我可以去死。但是瑜儿不行,南宫家不能让一个无法修行的人执掌。”老者语气开始加重,“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瑜儿的经脉问题比你所说的还要严重。”
“不管能不能修行,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南宫家的继承人,我要是死了,他就是南宫家的家主。”南宫靖诚的声音很大,他不止是在对着老者说,更是对整个南宫家的人说。
“南宫敬腾,为什么?就因为你对瑜儿的偏爱,难道要整个家族推入险境吗?”老者的质问近乎咆哮。
南宫敬腾冷冷地看了一下有些失态的老者,缓缓地说道:“因为你们欠他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明所以,为何说他们欠南宫瑾瑜的。老者也没有听明白,但所谋之事败露,心神已失,他没有追问,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南宫敬腾说完后转身便要离开,身后又传来了老者声音:“大哥,可否饶了靖尧一家,我会选择安静的死去。”
南宫敬腾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听完后便离开了祠堂,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
今夜对于南宫家来说有些漫长,发生了很多事,有一些人没能熬过这一夜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第二天,帝都内就已经传开,南宫家的小少爷南宫瑾瑜在国将山的山脚下遇刺,身受重伤,所有的刺客来自于沧澜与西周两大帝国。而随着南宫昨夜发生一些事,让所有人觉得,这起刺杀并不单纯是帝国间的争斗,还掺和着家族内部的争斗。
在帝**方地位仅次于元帅的南宫敬泽大将军在祠堂里用一把bǐ shǒu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他麾下十几位大将也在昨夜里被赐死,而他的儿子,那位据说在南宫家二代弟子中,修行天赋仅次于南宫靖诚的南宫靖尧,在今日上午被军方的一纸调令调去了苦寒的北境——漠塞城,而且调令上并未言明归期。
这不难推测,有能力可以做到这些事的只有南宫元帅。让很多人意外的并非于此,而是在这些事情的背后,南宫元帅所展现出来的态度。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以南宫元帅的秉性,不可能将南宫家的未来、帝**方的未来托付给一个无法修行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最为偏爱的孙子。
甚至有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人选很可能会是南宫靖尧。毕竟在南宫家所有的二代弟子中,南宫靖尧的将才、修为以及天赋,都是最接近南宫靖诚的。
可一夜过去,南宫元帅所展示出来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开始否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有可能,南宫元帅真的会让南宫瑾瑜继承南宫家的家主之位,成为帝国下任的元帅。而更加让人不敢想象的是,如果南宫元帅执意如此,谁又有能力改变呢?
当朝陛下?陛下能够左右帝国元帅的人选,却无法干预南宫家家主之位的人选,如果陛下另选他人当这个元帅,那是否还会是南宫家的人?如果是,南宫家有哪位敢忤逆南宫元帅的威严,冒着背弃南宫家族的罪名来当这个元帅。
如果所选之人不是南宫家的人,没有了南宫家的拥护,那这个“元帅”除了只是一个头衔外,将没有任何的意义。
而且还有一个很多人都忽略的事情,那就是陛下对南宫瑾瑜的态度。
或许是因为南宫靖诚的原因,陛下对南宫瑾瑜尤为疼爱。宫里早有传闻,陛下对南宫瑾瑜的疼爱甚至要超过所有的皇子。
知道他喜欢读书,陛下便准许他可以随意入宫,在宫里的藏书楼看书或者借阅,甚至听说还可以随意进出陛下的御书房。
这些种种事迹都让人不禁联想到,如果南宫元帅真的让的南宫瑾瑜继承南宫家的家主之位,成为下一任的帝国元帅,陛下应该也会默许。
一位无法修行的南宫家主,一位没有修为的帝国元帅,这将是何等的荒唐!
……
在国将山背面的半山腰上,建有一座很大的庭院。由于国将山极高,哪怕只是半山腰,常年也都是云雾环绕,而且庭院又是建在山的背面,加上国将山不是一般人想上就上的。所以,即便是帝都的百姓,也鲜有人知晓这座庭院的存在。也极少有人知道,这座庭院其实住着太医院的院长——季无双。
季院长每次游历归来时,都会住在这里,研习医术和种植药草。八年前季院长被南宫元帅寻回后,就再也没有外出游历,一直深居于此。
任谁都知道,这都是因为南宫家的小少爷。
自从那夜南宫元帅抱着气息微弱的南宫瑾瑜来到庭院时,季院长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合过眼了。
这对于一向有些慵懒的季院长来说,是极为少见的。这几日他都在忙着医治南宫瑾瑜,行针、熬药、翻阅医书,甚至是催动真元给南宫瑾瑜推理气血,都是季院长亲力亲为,三日的不休不眠、殚思竭虑,让这位年过古稀的老者脸上满是疲态。
他喝了一口浓浓的茶水,看着**地浸泡在药桶里的南宫瑾瑜,心里很是不解。
为何南宫瑾瑜遇刺,身上无外伤,五脏六腑也并未受创,可是之前体内的经脉旧疾却越发加重了,这很不合常理。
很多人,甚至是陛下都以为,这些年他没有外出游历,而是留在国将山上,是为了医治南宫瑾瑜体内的经脉问题,让这位南宫家的顺位继承人能够踏上修行之路。
但是只有他和南宫元帅知道,他们竭力医治南宫瑾瑜,并不是为了让他能够修行,而是在为他续命。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让南宫瑾瑜成为修行者,只是为了让他能活下去、活的更久一些,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以为南宫瑾瑜只是经脉受损无法修行,但只有季院长与南宫元帅清楚,南宫瑾瑜的经脉问题有多严重。
原本贯通全身的经脉在出生之时就残断不堪,心脉之力虚浮孱弱,所以南宫瑾瑜的脉象一直都如垂老将死之人一般。
谁都知道修行是感悟天地元气,在丹田之内修炼真元,然后催动真元在体内的经脉中运行,才能发挥出修为的威力。
而南宫瑾瑜残断不堪的经脉注定无法修复,也注定了他无法修行。
……
季院长一口气在南宫瑾瑜的身上行了三十六针,然后又将他放入药池中。池内是季院长亲自调制的药夜,由几十种药草熬制而成。
有些滚烫和暗黑的药液没过南宫瑾瑜的双肩,散发而出的水汽夹带着刺鼻的药味。季院长忙活后,也不敢回房休息,而是坐在一旁,边喝着浓茶边翻阅着医书。
季院长手中的医书还没翻几页,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用力嗅了嗅,发现空气中的药味已经变得非常的淡,如果不是刻意去闻,根本感觉不到。
他起身走过来看了一下药池,却惊奇地发现,原本药池内暗黑色的药液此时已变得清澈见底。而且还冒着水泡,他伸出手指去试探了一下,发现桶内宛如清水的药液变得更加滚烫。
仔细一瞧,他发现这些水泡都是在银针处产生,然后慢慢的往上冒。他顺着南宫瑾瑜的身子往上看,看到了扎在南宫瑾瑜耳朵附近翳风穴的那根银针,此时变得得火红,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灼味。
季院长站在一旁深思了一会,然后回身拿了把小巧锋利的医刀,抬起南宫瑾瑜的小手,用刀尖划了一下南宫瑾瑜的小手指。然而锋利的刀尖并未划卡看着有些白嫩的小手指,季院长抓紧小手指,用力一划,指尖才出现一道小口子,血开始从伤口处溢出
让季院长诧异的是,南宫瑾瑜手指上溢出的血与平常所见到的血有所不同,但又说不上哪不同。感觉这血要比其它的血更殷红,看着有些晶莹发亮。
季院长翻动手指,将溢出的血滴入桶内药液之中,血滴与药液接触的那一刹那,发出“嗤”的一声,冒起了一团水汽。
看到如此异象,季院长一时惊愕不已,过后不禁想起自己曾听说过一些关于南宫家的传闻。
传说南宫家的天赋血脉传承于神兽之首的神龙,血脉在觉醒的过程中会获得神龙的一些天赋。而这其中,南宫家最让世人所熟知的觉醒天赋是“黄金之眼”和“龙鳞卫甲”。
但是听说在南宫家的古籍中还记载着一项觉醒天赋——“灼血”,但是南宫家的族谱中从未记载过有人觉醒了这一天赋,而且古籍上也并未写明觉醒这项天赋后,所展现出来的作用和威力是怎么样的,只是记述了血脉在彻底觉醒时才能获得这项天赋。
季院长不知道这是不是“灼血”,但是眼前的异象让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些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