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瑜当日下了趟山,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周管家上山给他带一些换洗的衣服时,曾与他提过,寿宴的第二日,有位叫做刘財厚的男孩来府里找过他,自称是他的好友,说要带他出去吃好吃的。
不知为何,南宫瑾瑜想到这事,突然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这还是他这两个月来第一次笑。
所以,他打算今日下山去找那个家伙一起去吃好吃的,只是不知道要不要换自己来请,毕竟那日是他未能赴约。
只是短暂的思考后他就决定好了,今日自己请客,就用他上次给自己的那个金元宝。
南宫瑾瑜像是要了却一桩心事一样,极为认真地对待着这次对于寻常人家的孩子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小约定”。
这些年南宫瑾瑜确实活得比较孤单,平日极少出门,府里与他同辈且年纪都差不多的小孩虽说不少,但南宫家规矩特别严,族里那些小孩都有极为繁重的修行功课要完成。无法修行的他自然没有这些功课,所以也没法与那些小孩一起。
那个叫做刘財厚的家伙,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南宫瑾瑜已然将他算作了“至交”,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所以他才特别在意、也特别期待之前的那个约定。
一切都很顺利,下山后南宫瑾瑜让周管家带着他找到了那个家伙,也去吃了好吃的。只是那个家伙居然堂而皇之地把南宫瑾瑜领进了天香楼,那间帝都最为有名的风月场所。
就这样,两个小孩在莺歌燕舞的氛围里和周管家想shā rén的眼神下,结束了他们俩第一次请客吃饭。
话说这天香楼里面的菜肴确实非常独特,也非常美味,以至于临别之时二人又约定好下次再来。
当然,最后还是刘財厚请的客,是抢着付了钱。
……
回到国将山时已是晚上,周管家本来执意要让小少爷回府里小住几日再过来的。但由于南宫瑾瑜的坚持,周管家以为他是不想回府里看到以前的东西,想到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只好作罢,托着肥胖的身体亲自送南宫瑾瑜上山。
南宫瑾瑜连夜上山自然不是害怕触景生情,只因他自己与计首司的那两年之约。他不知道计首司所说的“体力可以”是指何种程度,他能做的是在这两年内,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体力。所以,他一天也不想耽搁。
而且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每一天对于寿数不长的他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次日寅时,南宫瑾瑜起床换好简练的武服,小心翼翼走出房间,在院里伸拉了一下自己的腿脚,然后走出院子,抬头看了一下山顶,长吸一口气,开始沿着上山的石阶往山顶上跑。
南宫瑾瑜想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每天顺着上山的石阶来回跑四个时辰,并且他打算在院子里放一些抬举的石头,就这样来锻炼自己的体力。
他去过军营,知道军营里的将士大多都是有这些法子来练体力的。
国将山的背面要更陡一些,所以上山更为辛苦,南宫第一次跑完上山的石阶要休息五次,可是下山也不是那么轻松,四个时辰下来,南宫瑾瑜也就跑了两个来回。
跑完四个时辰,天已经亮,回到院里吃过早饭、喝过汤药,他找来了两块自己将将能够提起的石块,用绳子缠好,然后一次一次的提起、放下。
季院长在自己的药房里整理着众多的药草,对于南宫瑾瑜的一举一动不闻不问,就连一向多话的袁老起床看到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样,南宫瑾瑜开始每天重复着这些步骤,吃饭睡觉、上山下山,抬举石块,难得闲下来也会被袁老或者是谷老拉去学符道和阵法。偶尔他也会帮着季老去上山采药,或者是整理药草。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南宫瑾瑜上山下山所用的时间也渐渐减少,抬举的石块也变得越来越重。
其间,计首司还是时不时会回到院里,但还是和以往一样,整日待在他的房里翻阅那些他带回来的卷宗,对南宫瑾瑜的无视还是与以往一样,仿佛南宫瑾瑜所做的这些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
两年的时间转瞬而逝,南宫瑾瑜依然还在坚持着,与一开始一样,无论酷暑严寒、下雨飘雪,一日都不曾间断。
很难想象,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少年,没有长辈的苛求,没有严师的督促,每天只睡四五个时辰,一个人沿着漆黑的山路上下跑,一个人静静地在院子里举着沉重的石块。
谁又知道这个少年在山路上摔了多少次,谁又看到少年的小手上起了多少的水泡,而谁又能明白这个少年为何坚持着这些艰辛而又枯燥无味的事。
这两年来南宫瑾瑜长高了不少,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他的体力是增加了不少,可是他的脸色与之前一样,还是有些苍白,身子骨看着还是有些瘦弱。
今日,南宫瑾瑜与之前一样,在寅时起床跑山路,天亮后回到院子,但是他并未去抬举石块,而是静静的站在院子里。
他知道昨夜计首司轻装孤身上山了,两年之约已至,显然计首司是为了他而来。所以他此时站在院子里等着计首司,回想起两年前的自己,他心里有点忐忑,有些担忧自己未能达到了计首司的要求。
亦如两年前一样,计晨子开门而出,看到了那个少年站在院子里,身影依然是那么静默、那么坚定。
“此处至山顶有多少石阶?你每日举石多少次?”计晨子漫不经心问道。
“石阶共有一千八百五十二道,每日举石五百次。”南宫瑾瑜有些诧异,计晨子没有问他上下山所用时间,也没有问能举多重的石块,而是问了这些。
“可曾间断过?”
“未曾一日间断。”
“嗯,先去吃早饭。”
南宫瑾瑜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跟着计晨子一共去了厨房。
小米粥、馒头、腌菜,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二人又回到了院子里。
“所谓武道,说白就是唯坚不摧、唯快不破,而修炼武道所追求与提升的也不过是速度、力量与身体强度。”计晨子背对着南宫瑾瑜说着。
“你那日说的不错,我能接住石子除了因为我够快外,我确实已经算计好各个石子,也确实动用了身法,而这也就是我的武道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计晨子转过身子:“我在石子所落下的范围内,布好了我的身法方位,观察石子最终会落在哪个方位,然后算计出在哪个高度接着哪个石子用时最短。”
“如何布下身法的方位?”南宫瑾瑜开口问道。
计晨子用双指点了点头:“脑子,将石子所落范围之内的地上想象成一幅图,将方位定在这幅图上,身形随着定好的方位移动。”
“与人交战之时亦是如此,所战之地落有方位,你所攻所守皆依着算计好的方位而动,同时也在算计对方攻守所在的方位,如此方能做到攻守兼备、料敌于先。”计晨子越说越认真。
“之前我说过,学我的武道,要有演算的天赋。交战皆是电光火石间,算的快、算的准、算的远,你的胜算才更大。所以,没有天赋,没有久战而练,根本无法做到。”
南宫瑾瑜低着头慢慢的思考着计晨子的这些话,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要想出什么样的一幅图?布下什么样的方位?”
“你可以想象成一张纸,上面写满了没有重复的字,而每个字在这张纸上的位置就是一个方位。比如,我的那幅图是天北星图,每个星位便是我的方位。”
南宫瑾瑜有些敬佩看着计晨子,心想天北星图何等之大,星位之多又何止是一张纸的字可以比拟的。
“你自己的那幅图你要自己选,只有你自己选才是你最熟悉、最了解的。”计晨子没理会南宫瑾瑜敬佩的眼神,继续说道。
“我房里的书架上掌法、拳法、腿法的笈谱,你要全部学了。之前的锻炼也不要落下,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说完,计晨子便准备下山,临走前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两块石块,这位背对着南宫瑾瑜的计首司,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
看着计晨子断然离去的身影,南宫瑾瑜也没有抱怨或者腹诽这位计首司有多不负责任,毕竟计晨子未曾答应过做他师父,而从计晨子的种种言行来看,教他这些更像是顺手随意而为之。
南宫瑾瑜来到计晨子的门前,闭目施展出念力探入隐藏在门上的神符,然后熟练地拆解神符上符意。
谁都未曾想到,这位南宫家无法修行的小少爷,居然会在符道上有着极为过人的天赋,就连一向狂傲的天明帝国第一神符师袁老头袁修凡,都曾在一次喝多时对着季院长说过:“瑜儿悟性之高、念力之精纯,日后符道修为定会在我之上。”
没过多久,南宫瑾瑜就解开了神符,推门而入。房间很小,房内的陈设也很简单,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张床。
南宫瑾瑜认真地看着桌子后面的那面墙,沉心感应着阵法之中缥缈的阵元浮动,左手开始掐指推算阵眼所在的方位。墙上布着极为罕见的空间阵法,是帝国第一阵师谷老头谷逸所设。
更没有人会想到,南宫瑾瑜不仅在符道上有天赋,而且在阵法之上同样有着过人的天赋。就连素来高傲的谷逸,为了能让南宫瑾瑜专修阵法,还曾私下里低声下气地求过袁修凡。
南宫瑾瑜破阵而入,阵内是另一番天地,一排排的书架陈列其中。将神识施展而出,搜寻各个书架上挂着的签牌,没用多久时间,他就找到了计首司所说的那些武道的笈谱。
他驱动阵法,遍布在阵内个方位的书架开始移动,然后放有这些笈谱的书架开始移到他身前。有些令人惊叹,他观阵与入阵时间不长,却已参透了此阵,要知道阵中可还安放着夜影司众多的卷宗,而此阵也是由谷逸所布的阵法的。
看着眼前的书架,哪怕是寒冬时节,南宫瑾瑜的脸上还是滑过了几滴汗。
满满的三排书架列在他面前,上面摆放的谱本,少说也有上百本。这可不是寻常的书,看过便可,哪怕是全部熟背,南宫瑾瑜也自认不在话下,可这些都是功法秘笈,不仅要通读,还要领悟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