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天香楼是销金窟,因为这里随便一道菜的价钱抵得上寻常人家半个月的花销用度,随便叫个姑娘作陪更是能得抵半年的了。也有人说天香楼是风雅之地,因为这里有帝国最出名的琴艺大家和歌舞班子。
天香楼是风月场所,是快活林,也是纸醉金迷、堕落消沉之地。人们对它喜恶参半、褒贬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所有人都想走进这里。
南宫瑾瑜也不例外,自从当年刘財厚带他来吃过一顿饭后,他便喜欢了这里。
每年他下山给爷爷贺寿后,都会与刘財厚在此相聚吃饭,此时也是如此。
今日江城子点完名后,便宣布今日的讲学结束。开学的第一日,很多学生都是从帝国各地赶来,大多今日都是提着行李就赶来报到的。
所以与往年的惯例一样,演武讲学开学的首日上午分完班后,都会留出一个下午让学员自行安排自己的住处,或者向兵部申请,住在兵部的驿站中。
江城子前脚刚走出讲堂,南宫瑾瑜便紧随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离开了讲堂。
能坐在这间讲堂中的少年,未来都有极大可能成为帝国的修行强者或者军中大将,在座每个人对此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留在讲堂中,尽可能地认识对方,或者是让对方认识自己。
而身为南宫家未来继承人本应更该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可南宫瑾瑜却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是有些不屑。这让所有人在惊讶的同时,也带着被轻视的气愤。
……
正如南宫瑾瑜之前所想的那样,他不想结交或者是拉拢任何人,原因很简单,他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也不认为此举对自己有何好处。
一个短命的人做任何的长远打算都是徒劳无益的,他都没办法活到能够成为南宫家家主或者是元帅的那一天,所以这样的交际和拉拢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此,他情愿现在在天香楼上好的雅间里吃着美味的菜肴,也不愿留在讲堂中与那些天之骄子客套寒暄。
“你怎么知道我中午就出来,然后在兵部府衙门口等我的?”饱餐过后的南宫瑾瑜靠在卧榻上,枕着绵软的坐垫对一旁的刘財厚说道。
天香楼上好的雅间特别宽敞,里面不仅摆着饭桌,还有一个极大的卧榻,其中缘由自然是为了方便某些客人一些特别的需要……
刘財厚摸了摸酒足饭饱的肚子,打了个舒爽的饱嗝,悠哉地说道:“我虽然没资格进入演武讲学,但是有些惯例我还是知晓的,而且以你的性子,跟那些修行天才没什么话好聊的……”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话中好像戳到了南宫瑾瑜无法修行的痛处,刘財厚翻起身,转口说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下山怎么没有知会我一声,要知道昨日你下山了我肯定拉你来这。”他越说越起劲:“昨晚天香楼请来了妙音姑娘来捧场,你是不知道啊,昨晚这里挤满了慕名而的人,要不是我和这里的老板娘交情好,估计……”
“等等,你说的妙音姑娘是何人?”南宫瑾瑜插了一句。
刘財厚一时语塞,惊为天人地瞪着南宫瑾瑜,随后说道:“妙音姑娘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还有就是待在山上待太久了。”
“妙手绘音妙音姑娘,琴音大家子崖老先生唯一的亲传弟子,年纪轻轻但是在音律之上的造诣已是登峰造极。昨晚她与那把名为桐宫的琴简直是天作之合,三曲弹完引得无数人如痴如醉。”
“子崖老先生和桐宫琴我都听说过,我只是很好奇,你什么开始对琴弦之音这么痴迷了?”南宫瑾瑜有些疑惑地看着刘財厚说道。
“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嘛,在你的带领和熏陶下……”刘財厚支支吾吾的辩解道,然后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好吧,世人皆传妙音姑娘琴艺精湛,而且美若天仙,所以……”
“所以你只是贪图美色?”南宫瑾瑜应口接道。
““贪图”这个词我觉得很不妥当,我是欣赏美色,美人与我而言犹如一道美景,有远观之意却无亵玩之心。”刘財厚说得条条是道,全然不顾南宫瑾瑜鄙视的眼神。
“要不是兰姨言明妙音姑娘此番前来只是献艺,要不是天香楼护院执着手棍站一旁,昨晚你还有那些登徒浪子早就扑上去了。”
雅间内忽然推门进来了一位少女,左手端着一盘点心,右手拿着一大杯的果浆。年纪估摸着与他俩差不多,扎着两只小辫,模样俏丽可爱。
“我说柳灵儿,你下次进来的时候能不能先敲门,还有,你要好好的跟兰姨说一下,她昨晚让那些粗鲁大汉拿着棍子站在妙音姑娘旁边真的很伤风雅。”
“你没看到我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吗?怎么敲门?搞得你们俩好像在这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叫做柳灵儿的少女巧口辩解道。
刘財厚有些气不过了,坐起身了:“我再跟说最后一遍,我们俩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嗜好。还有,请问你是怎么开的门?”
“用脚踢开的啊!”柳灵儿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请你以后如果手不方便,能不能用脚敲一下门呢?”刘財厚强忍着心中的火气。
“我刚才是想用脚敲来得,可是力道没把握好,把门给踢开了。”
“啊!!!”刘財厚一阵抓狂。
南宫瑾瑜就躺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小冤家在对吵,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浅笑。
这个叫做柳灵儿的少女勉强算是天香楼的丫鬟,她刚才口中的兰姨就是天香楼的掌柜,叫做柳心兰。柳灵儿是兰姨十多年前从山野外捡回来的弃婴,自小在天香楼中长大,兰姨对她也很是疼爱,收她当了义女。
在天香楼柳灵儿身兼多职,端酒端菜的丫鬟,算账的管事,买办的下人,还有拉客的老鸨……
只要天香楼哪里缺人手,柳灵儿就顶到哪里去。
刘財厚是天香楼常客中的常客,南宫瑾瑜每年都会到这里,加上年纪相仿,所以一来二去,他俩与柳灵儿都比较熟络。
自小生活在这鱼龙混杂的风月场所,柳灵儿比同龄人要灵巧善言得多,所以哪怕是对上南宫瑾瑜觉得已然是巧舌如簧的刘財厚也丝毫不落下风,南宫瑾瑜每次来这里吃饭几乎都能观赏到这两位“高手”的巅峰对决。
他很享受于这样画面之中,他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与刘財厚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还同样是小孩的柳灵儿就跑到他们桌前,一副大人模样教训他俩:“小孩子不能来这样的地方。”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刘財厚都记住了这个小女孩,或许这些年他们之所以每次都来这里吃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有个和他们很熟的小女孩吧!
当然,还有一个南宫瑾瑜觉得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柳灵儿手中的那杯果浆。
虽说天香楼的饭菜可谓是整个帝的一绝,但是南宫瑾瑜最为钟爱的还是柳灵儿亲手调制的果浆。
说来倒也奇怪,天香楼之前没有人调制过什么果浆,吃喝的单子里也没有过果浆这种饮品。柳灵儿没有跟谁学过,自己就学会了调得一手好果浆。
自从一次在柳灵儿自吹自荐下,南宫瑾瑜喝过她调制的果浆后,就暗自称奇且欲罢不能了。
南宫瑾瑜觉得柳灵儿总能调制出让他觉得非常好喝的果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在果子种类的挑选和比例搭配上总是恰到好处。酸甜合宜,就连其中略带的苦涩之味也是刚刚好。
……
争吵声又一次在没有胜负中停了下来,估计是柳灵儿端着东西与刘財厚吵着太累,又或许她还有别的事要忙,赖得在这耗时间,她不再去搭理刘財厚,将手中的点心放下,端着那杯果浆递给南宫瑾瑜,然后颇有兴致地看着。
南宫瑾瑜接过果浆,看了一眼柳灵儿,笑了一下,然后饮一小口果浆,开始品味起来。
这是他与柳灵儿之间的一件趣事,柳灵儿每次调制新的果浆让他品尝时,都会让他猜里面都放了那些的果子。
南宫瑾瑜先是含着那一小口的果浆,舌头在里面打转,接着再慢慢地喝下去。坐在一旁的刘財厚看着他一脸陶醉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极为不屑,心想就这几个果子榨出来的汁混在一起,难道还会比窖藏了三年以上、采自梨园的梨花酿制而成的梨花酿还好喝?
“好喝!”南宫瑾瑜带着一脸的满足说道:“我大概能猜出来里面的十二种果子,但我知道肯定不止这些。”
“这里面我加了十五种的果汁,而且我知道你没猜出来的是哪三种果子。”相比之前与刘財厚对话,柳心兰此时声显得温柔淘气得多了。这当然不是碍于南宫瑾瑜身份,而是与对方很欣赏自己调制的果浆有很大的关系。
“哦?”看到她底气十足的样子,南宫瑾瑜有些惊讶,他都还没说出自己猜出来的那十二种果子是哪些,她居然就能知晓自己没猜出来的有哪些。
没等南宫瑾瑜多想,她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你猜出来那十二种果子中,肯定没有瑶花果,麻梨、还有青釉柑。”
南宫瑾瑜想了想,自己刚才猜到的那些果子中,确实没有这三种果子,不禁有些钦佩地点了点头。少女随即一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我说,那个麻梨不是用来喂猪的吗?”刘財厚很不合时宜地故意冒出了一句话。
“你才是用来喂猪的呢!”柳心兰还有些稚嫩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劈头盖脸地冲着刘財厚吼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要是吃饱了就赶紧回家,赖在这里干嘛,花一顿饭的钱就想着霸占这上好的雅间一整天啊!”
说完少女摔门而去,留下一脸惊愕的南宫瑾瑜和满脸得意的刘財厚。
过了一会南宫瑾瑜有些不解地说道:“你刚才说道没错啊,麻梨确实也会用来喂猪,我在山脚的农户家看到过。”
这回换成刘財厚惊愕,可是想来半天他也想不出来如何跟这位单纯的有些可怜的家伙解释,只能悻悻地说了一句:“她阴晴不定的脾气就这样,我敢断言,除了宽宏无度的得道高僧能受得了她这脾气,没人能受得了!”
“我听得出来,你这是在咒她嫁不出去吗?”
“你还没傻到无可救药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