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维猜自己应该是在蛇的肚子里,这里又黑又冷,到处都是湿滑的粘液。一层皮膜正缓缓的蠕动着,越收越紧。他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仅剩思想仍在huó dòng。
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消化了吗?一连串记忆的碎片从他的脑中划过,有他自己的,也有属于奥林的。两人的记忆纠缠在一起,让他的自我认知开始摇摆起来,好像自己变成了毫不相关的第三个人。
他有些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事实证明,这里和地球一样,充满了各种危险的规则和界限。
他听到一阵呼呼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有节奏的拍打着空气。
“清空你的思维,观察四周。”
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
“恐惧是思维的shā shǒu,恐惧是一场将带来彻底湮灭的小死亡,释放所有的恐惧,让它穿过你的身体,当恐惧逝去,打开心眼,你将会看清它的轨迹。恐惧所到之处空无一物,唯你独存。”
声音来自一只抓着魔杖的乌鸦,它在他的头脑中扑腾着翅膀。
陈若维张开眼睛,但不是生理意义的眼睛。在他面前,什么都没有,没有肌肉,没有骨头,也没有鲜血,只剩下一片黑暗的虚空。那蛇的形象只是无中生有的幻象。他的恐惧完善了这种幻象,就像将思维灌注到一个玻璃容器中一般。
现在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手指了,然后便是心脏的跳动。不,他没有在蛇的肚子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巨蛇。他发现自己仍独自躺在树林中,一只蚂蚱蹦到他的脸上,搞的他一阵痒痒。
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明明就被一条巨蛇给吞入腹中。难道那蛇觉得他难以下咽,又将自己吐了出来?他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发现离刚才喝树液的地方并不远。
他明明跑了好远,那巨蛇紧紧的在后面跟着他。现在地上根本没有任何蛇的痕迹,只有他自己因为慌乱而挂断的小树枝而已。
他走回了插着吸管的巨树,发现周围还有好几个石碓,跟他推倒的那个石碓一模一样,都画着古怪的几何符号。
在这些石碓的中心有个条状的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一条由树叶扎成的蛇,蛇头的地方画着两个圈儿,代表眼睛。
“那家伙竟然破除了矩阵!”树林里,有人悄悄的说道。
“这不可能,照理说只有巫师和心智极为强大的人才有这个能力。”旁边的人回复道。
陈若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噢对了,他的自行车和登山包在哪里?
“他发现我们了吗?”那树丛里的声音继续问道。
“事到如今,只能主动出击了!”另一个声音狠狠的说了一句。
“站住别动!”两个带着兜帽的矮个子哗啦一下从树林里蹿了出来,其中一个拉满了弓箭,指着陈若维的脑袋,另一个手持魔杖正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陈若维举起双手,自从来到这里后,投降姿势已经变成了一种自然生理反应。好像每个人都想干掉他,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以表示自己根本就是只无害的小白兔。
“你放老实点!”拿弓箭的矮个子说道。
陈若维从声音和动作判断出这两个矮子其实不过是孩子而已。
“这年头连小孩儿也要想要干掉我吗?”他放下了双手。
“闭嘴,我们可不是什么孩子,我们是巫师学徒!”
“好吧,两位学徒大人,你们就不怕被巫师猎人抓住吗?”他好奇的问了句。
“别废话,跟我们走一趟!”拿魔杖的孩子念的更起劲儿了,他的一只手悬在箭头上,像弹钢琴似的上下运动着。这俩孩子好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好吧,好吧,我能先把自己的东西拿上吗?”他指了指远处的自行车和登山包。
一面是追杀他的人,一面又是两个自称巫师学徒的孩子。看来巫师的力量并未完全灭绝。跟着俩孩子走也可以,他自己不也是个“巫师”吗?总好过被刚才那伙骑马的强盗抓住吧。
两个孩子一听,好像没了主意,凑在一起叽里咕噜的耳语起来。陈若维就靠在树上等着,过了一会儿,俩人屁颠屁颠儿的跑了回来。
“你去拿吧,快点!”
他重新背上背包,推起自行车。被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押送着向森林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陈若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
“话说,刚才那条大蛇是你们搞出来的吧?”
孩子们一言不发,假装没听到他的话。
“诶,跟我说嘛,我就想知道这障眼法是怎么搞出来的,怎么搞的那么真实,我真的都快吓尿了!”
“见到奎师傅你就知道了!”走在后面的那个孩子大声说道。
“笨蛋,啥都别跟这个俘虏说!”前面那个孩子激动的打断了他。
“你刚才说什么师傅来着?”陈若维追问道。
“噢,对喔,对喔!俘虏不准讲话了!”后面的孩子回复道,用魔杖戳了戳陈若维的背脊,他只好作罢。
三人无言走了不知多久,陈若维望了一眼绑在车上的指南针,他们在密林中一会儿拐向西,一会儿拐向东,曲曲折折不知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月亮出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一个泛着荧光的沼泽面前,长满荆棘的树藤从上面垂下来,那沼泽正咕咚咕咚的冒着泡儿,一大群飞虫聚在恶臭的空气中,不时拼出各种奇怪的形状,有的像人脸,有的又像是什么古怪的动物。
“没路了啦,你们到底要去哪儿?”
陈若维突然冒了一句,两个孩子立即转过身来,用弓箭和魔杖指着他。看着这阵势,陈若维马上识趣的用手捂住了自己嘴。
“啪塔啵卡,咦哔洛吧!”拿魔杖的小孩举起手,念了一句。
地面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沼泽中央出现了一个漩涡。泥水开始搅动起来向漩涡底部灌入,一会儿功夫就见底了。只留下一个干巴巴的洼地、一堆不知名动物的骨头和一个黑乎乎的洞,就像浴缸的塞子被人拔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