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把手中的人扔在一张铁架床上后,一名医生用严肃的语气,对原来就在房间中的人员说道:“你们谁也不许动他!他等一会就会好起来的。你们就坐等着,很快就送饭过来的了。”医生扫视一遍房间里的人,最后停住看向了阳台处,因为那儿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静静地往外观望,望着近处的楼房远处的山,还有天空中的火云如烧,彩色缤纷。瞧着他的背影,能看到如霜满敷的头发和瘦骨嶙峋的身形。
“宋大侠!麻烦你看一下你这受伤的舍友,等会给你加点好吃的!”那个叫做“宋大侠”的人没有回应医生的话,也不回过头来,只是看着他的日落出神。那名医生虽称呼“宋大侠”很是礼貌,其实不过是给点差事他做罢了。
说完,那这医生和警卫都陆续地离开了房间。而他们一走,同一房间里的,和床上被捆绑的男子身穿一样衣服的人大多围拢到床边来,像是为逝者哀悼一般,可是脸容僵硬各异,不由今人心中发寒,唯独“宋大侠”,仍旧看他的夕阳余晖。
“你们看!他一定是犯错才被捉起来的!”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指着床上的男子笑说道。
“儿啊!你不能就这样离开老爹的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一下扑倒在床上,竟然流下两行热泪,还哇哇大哭起来。
而这时,在周围的人员里传出一句虔诚而低沉的祷告声:“愿上帝保佑你…………南无阿弥陀佛!”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嘛!宋大侠。”突然耳边响起了男子的声,“宋大侠”转脸一望,接着蹒跚倒退了两步,显然心有戒备,却见他龙钟之态,早已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了。
“阁下是谁?”老人摄定神绪,眉间紧皱,目光尤为矍铄。只见与他相视而立之人,竟就是柳枫的仇人,那个身穿黑袍,眼光如芒的男子。
男子冷声一笑,才对老人道:“我来这,只是为了把这样东西交给你。”
说着男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然后轻轻打开,便嗅得一阵淡淡的幽香飘然而出。双目里看,只见盒中之物,是一颗放在绵垫子上的翠色丸子,丸子之上,有数条深色的线纹,还萦绕起一缕吹散不去的寒气。
“这是……我派的七幽寒魂丹?!”一丝喜悦溢上老人的眉梢,“你……”。
“我以为你什么都忘记了呢!”男子道,接着脸上透出隐隐约约的哀伤,“那你可还记得……小娃子?”
“小娃子?”老人内心起伏,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可男子这一问,眼中只变得迷茫。
看到老人回答不出来,男子举起一根手指指向已隐身进山影中的城市高楼,说道:“他现在在市中心医院里的三零七号房,他和你一样失忆了,所以他不认识你了,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们曾经是情同父子的两师徒。”
老人一怔,然后引手作揖,将信将疑地回问道,“那么请问阁下,你这样帮助我们,是有何用意?”
“我的用意,在你记忆恢复那天,应该能猜得到的。”男子把手上的装有七幽寒魂丹的盒子交给了老人,“找到他之后,一直往东去,找一间叫‘清风寺’的寺院,那儿的后井可以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老人听此一讯,心中一震,他望着男子的双眼,想从玉黑的瞳仁中看出是否在欺骗自己。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盒子,哆嗦着往前走上一步握住男子的手,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说的可是真的?!”
男子像料到老人会有此反应,所以感觉着老人皱巴巴的手中传来抑制不住的脉搏跳跃,和看着老人迫切而激动的目光,也不为之动容,说道:“真不真你去了就知道,但你要记得带上你的徒弟一起回去。”
“这当然!”老人满脸春风,眼笑眉飞,却募地一变,其手发力,扣住男子的手腕脉门,肃然问道:“这些都知道的,你到底是谁?想做些什么?”
男子冷冷一笑,就一抽身往后,双手便像泥鳅滑出老人的指尖。
“站住!”老人大喝,五指如鹰爪般向男子抓去,这时的老人龙精虎猛,筋骨强劲,犹如春笋破土,朽木复苏,浑不见了刚才的风烛摇曳之貌。
男子没有躲避,而是举起手推出轻飘飘的一掌。不知何故,老人口中哼出一声,脚下顿足,登登登地退到阳台的护栏边上。
“若是以前的你,我还尚惧三分,可是现在,只不过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骨头而已。”听到男子的话,老人搀扶着护栏的手微微发颤,心中显然气愤,可脸上看到的,却是有着一种无奈。
男子掌击栏杆,一个借力翻身便往楼下落去。老人一惊,慌忙探头下望,只见男子黑袍鼓胀,鬓发凌飘,在落于数尺之时,男子一个飞掌回送,拍在宇檐之上,“波!”身体随即往外飞弹而出,而飞得数丈来远,男子竟像在半空上踏中一块踏板似的,身形一顿,如同一只迅捷悠哉的黑鹤,径自往前方又跃出数丈远,然后飘然落到高墙边上的草丛之中,没有了踪影。老人见状,拳头猛然紧握,“走天步?!”
太阳落至山的另一边,黑暗犹如潮水逐渐将世界淹没。老人打开手上的盒子,把里面的一颗丸子放进了口中……
深夜时分,医院灯火零星,草木无声,安静如常。这一晚,柳枫又再梦回那天的滂沱大雨,他盖着被子蜷缩在病床上,像只受惊的小猫,隔着被子仍可以看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着抖……
在他的病房里,除了柳枫外还有两位病人。柳枫躺左侧,靠近外面的阳台。中间的是一位因车祸而右腿骨骨折的男青年,他的右脚打着石膏,缠绕上绷带固定在床边的高架上。右侧的是一位耄耋老翁,他也是在车祸中受伤的,不过只是右手被擦伤了一点而已。他手上缠着几圈绷带,医生说过几天再做一个全身检查就可以出院了。
相比之下,病房当中肢体最健康的是柳枫,可问题最大的也是柳枫,因为柳枫是被认为脑子有问题。
突然!不知何故,柳枫“啊”的一声惊呼,在静夜中,像一颗炮弹炸在了医院里,震耳欲聋!
“妈的!你有病啊。”邻床的青年被吵醒了,梦呓的含糊语气带着气愤的急然谈吐,“白天没疯够晚上又来疯!”靠近房门处的老人也开始说话了,但他却说得字字清楚,想来是因为老人失眠了,一直都没睡着,“好啦!好啦!快点睡吧!快点睡!”说完,老人翻了翻身体,换一个方向又继续闭目养神。男青年模模糊糊地怨了几句,过得一会,鼾声渐响,重入了睡乡。
这时,病房的房门呀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位值班的白衣护士在走廊灯光照射下,迈着轻巧的步履走了进来。她是听到有响声才走来查看的,她走到老人病床前,往三张病床上的人看了看,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的,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在离开的时候,随手关上了门………
可惜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柳枫现在的样子。只见他双眼充血,目光惊惧,脸庞倏然紧绷,似蒙上了一层煞气,而被子下的身躯发生了抽搐,僵硬而曲缩。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他做的梦!
他梦到了爷爷的死,也梦到了黑袍人掐住了他的脖子,可他还梦到了,当时黑袍人在导入他身体的那一股内力!
在梦中,黑袍人的用手正往柳枫的身体传输着内力,还助他周天运转。而因为柳枫过分的好奇与专注,以至在梦外,他的腹部竟衍生出一股丹田之气,跟随柳枫的思想开始运转。虽那时在生命垂危之际,人的记忆甚强,而柳枫大都也了然于胸,可还是差得那么一点,在丹气运经百会穴之时,柳枫脑袋一下恍惚,忘记了顺督脉而上,再转是先去手三阳经,还是去足三阳经,结果在这一处差错,丹气竟涌往岔道。而随即,全身的经脉因阻塞急极膨胀,柳枫吃疼即醒,却就此造成巨错……
柳枫梦中突醒,六神无主,他既不识舍分功而留主力,退其求次,也不知顺其行而归正道,自行其圆,便立时慌乱退却,收气回中!上气徒落,下气未驻,结果上下气在经络中一撞,心脏肺腑如受铁锤重击,柳枫的身体猛然震僵不动,尚好下气消上气,终能重回到丹田之内。
骤然,一股甜腥之气急涌喉咙,柳枫一个忍受不住,扑将到床边,“噗!”口中的鲜血喷吐而出,溅在了白瓷铺设的地面上,柳枫的脸色随即变得和纸张一般的白,紧接着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脑袋也是一阵阵地疼痛。柳枫爬在床边,慢慢地闭上疲倦的眼睛。口中未干的血从嘴角流下,渗入到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