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我无意间在将军的房间里发现了‘金鹰功’,当时我只是好奇地翻阅了几页,上面练功打坐的图像就马上吸引了我。我用心地把那些图像上的脉络记住了,然后在离开之后,就在闲时回想起来,独自在宿舍修炼。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它是失传已久的‘金鹰功’,只觉在运功的时候,就有一股气息在身体里运转,就像清溪流水,身体无比畅快。而修炼得越久,那股气息还越强大。”周成天道。
“刚开始的时候,至少都会这样。”林英鹤道。
“是的,然后我就被‘金鹰功’的神奇魔力束缚住,再也停不下来。我趁着将军不在房间的时间,就溜进去偷阅,深研。可是我不敢把‘金鹰功’偷走,因为你们迟早都会发现是我,而且为了看懂‘金鹰功’的内容,我还忙着去读书认字。”周成天说出来时,倒是一种讽刺。
讽刺什么?讽刺那些明明有机会读书,却还叫苦连天的人!
“但现在我也知道是你。”林英鹤道。
“因为我已经承受不住‘金鹰功’的功力了。”周成天不是后悔,而是一种无奈。
“只要还没病入膏肓,你大可不必修炼,你的身体自然就会恢复。”林英鹤道。
“我不能,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它是‘金鹰功’。”周成天道。
“知道又如何,难道就比身体还要重要?!”林英鹤道。
“当然重要,因为它是‘金鹰功’,是武林的至宝,是百年前天下第一的武功!它能改变百年前的武林,也能改变百年后的武林!”周成天说得振振有词。
“生命都没有了,还谈何改变?”林英鹤道。
“所以我才要把‘金鹰功’盗出来,我要参阅全本,在里面找到解决的方法。”周成天道。
“所以你就选择在柳枫和卫诚将军他们来军营时下手?”林英鹤道。
“是。”周成天道。
“我问你另一件事,无双门那位师傅的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林英鹤道。
“不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位师傅去哪里了。”周成天望着林英鹤,“只不过他的失踪,可以让我更好地迷惑你们。”
林英鹤没有马上回答周成天的话,只见他目光逐渐收起锋芒,就像眼中起了雾,把他的刀隐蔽在朦胧处……
在林英鹤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我本该早点阻止你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犯下这种不可原谅的过错。武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伤敌七分,就要自损三分。”
周成天知道林英鹤为何而叹息,只是他很少见到眼前这位冷若冰霜的军师会叹息的,如果有,那都是相隔数年的事了。
“军师也不是练得一身武功吗?”周成天的声音沉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悔恨。
“可我从未出手伤过人。”林英鹤回答。
听这一说,周成天眼前一亮,仿佛听得一则奇文异事。
“如果有一天军师要出手伤人了,那会怎么样?”周成天道。
“这个世上就不会有‘林英鹤’这个人了。”林英鹤缓缓地说道。
“那我也相信,被军师伤的那个人也会跟着消失。”周成天笑了笑。
林英鹤直视了一眼周成天,平静的眼睛里依旧平静,“周成天,你很聪明,但要把武功修炼到于身无害,那就难了。”
周成天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然而目光中闪掠过一丝怨恨。
“你可听说过古往今来的‘八大高人’?但你所说的,百年前那位修炼这天下第一武功的‘金鹰仙人’,却没有位列其中。”
林英鹤看着周成天,就像在窥视着周成天的内心。而这个疑问,是周成天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
“‘八大高人’与‘金鹰仙人’的武功高低我们无从考证,但他们的功德回向却可以追寻。”林英鹤道,“‘八大高人’有仲尼之德,比伯安之功。好恶与民同情,取舍与民同统;行中矩绳,而不伤于本;言足法于天下,而不害于其身;躬为匹夫而愿富贵,为诸侯而无财。因为他们有宽容,有爱,所以百姓敬仰他们,就连他们平生的所有对手,也是对他们万分佩服。
“反观‘金鹰仙人’,他虽然一心守卫河山,为国捐躯,但在他手中死去的无辜亡灵却是数不胜数,所以试问,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怎样算得上‘高人’了。”
林英鹤的话像一只打铁锤重重打击在周成天的心里,然后周成天开始咳嗽了,开始不停地咳嗽。
“就算你学了他的武功,又如何?‘金鹰功’百年前并不是‘天下第一’,百年后也不会是。你永远都要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道理。‘金鹰功’被认为的天下第一,那只是一部分人认为而已。
“天下是没有任何一种武功可以做‘第一’的,但可以无限接近于‘第一’,而要想练就这种武功,就要先从心练起,可你的心却带着恨!”
林英鹤慢慢地站起,而周成天却咳嗽得弓着腰,抬不起头来。
“我知道你恨的是什么,但你不应该去恨每一个人,就像那个被你骗走的小男孩。他或许到死的那一天都相信着你,你放他走是为了他好,是在保护他。”说完,林英鹤恢复到往常的冷峻,然后摆了摆衣角,便转身缓缓走出了房门。
周成天伸手搀扶着桌子在咳嗽,而他的眼中却有了泪光。突然间,胃里似有一股急泉翻涌,一阵腥气瞬间就上了喉咙,接着他“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便喷洒在地面上,然后他望着地上鲜红的血迹,眼中的泪跟着流了下来,而终于,在他失落疲倦的眼睛里,呈现出灰暗朦胧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