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不周山,便是属于凡间的地界。</p>
司命行于前,沧也跟其后,二人便这般前行着。</p>
行了一日,却还未见有村寨。凡间不比九重,所谓“天三日,地三载”,日已落,人也不免有些疲倦。</p>
司命选了处僻静之地,此地的一颗榕树只因吸了天地的灵气,长的十分粗壮,根深叶茂,行家一瞅,定是好货。</p>
她轻挥袖,刹那间,便到了古树的粗枝杆之上,一抹素衣就这般隐于茂密枝叶之中,若瞧的仔细了,还能依稀可见一抹素色衣角。</p>
不远处,沧也倚着一棵树,瞧着司命这般,无奈叹息,这随意倒是随意,只是有床不要非要睡树上,又不是松鼠,把安窝在树上。</p>
倚着树枝的司命,感受到沧也的气息,启眸起身。却不曾想,树干之上生了青苔,未等司命踩稳,便向着地面摔落。</p>
司命不由惊呼。</p>
说时迟那时快,沧也两步并做一步,接住了跌落的司命。</p>
“放本君下来!”司命冷声道。</p>
一日之内,竟被人如此两次,着实丢脸。</p>
沧也听闻,一肩压低,将司命轻轻放下。</p>
脚尖触地,司命便立刻与之拉开了距离,冷冷看着沧也。</p>
沧也未曾多言,他知晓司命此时心中定是恼怒的,却不言。</p>
随后,司命席地而坐,倚着树闭目养神,无视沧也。</p>
沧也识趣的拾了些干枝,在一旁生了火,原还有些昏暗的地界,在火光之下,不再昏暗。</p>
随着火燃,燃烧干枝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透过明黄的焰火,微光落在司命身上。原本素色的衣裳染了焰色,带着面纱,安静独倚,层层剪影之下,朦胧而美,让人无法忘怀。</p>
夜很静,月光透过枝丫,落在地上,与曳曳的火光,交织着。</p>
沧也倚在另外一棵树上,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p>
这是有多久,两人像此刻般,静静的独处着。没有外人打扰,没有纷争,虽然,两人如同陌路之人。</p>
日出东山,二人如同之前一般,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就这样走了许久。</p>
可是。在司命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p>
“堂堂魔尊,跟了本君这么久,你到底想怎样?”她停下脚步,转身,向身后一路跟随的沧也问道。</p>
听言,沧也上前,言道:“我说了,我要照顾你。”</p>
“本君不需要。”司命道。</p>
“需不需要,日后便知。”沧也道。</p>
“你……”</p>
沧也不等司命话落,便开口说道:“你走你的,我跟我的,你大可不必在意我。我既允了东岳照顾你,就一定会允诺的,我沧也并非是食言之人。”</p>
沧也态度显得坚决,司命根本拗不过他,也只能妥协,将沧也视作一个会移动的物件儿,随他跟吧。</p>
行了多日有余,沧也不免问道,“你如此前行,你可知要去往何方?去何处寻,你那九重天上,所谓的华天神司。”</p>
司令侧首,瞥向沧也,应道:“你若不想跟着,大可不必跟着。”</p>
“并非是我不想跟着我,只是想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儿?”</p>
司命驻足,冷冷盯着司命,“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信你只是为了跟着我!”</p>
“在下已经说过了,是为了穷奇。与神君同路,不过是为了方便而已。顺便答应某人照顾照顾你,让那个家伙欠我一个情,这笔买卖划算。”沧也随意折了片枝叶,放在手中玩弄着,向远方望去。</p>
不远处有个村落,此刻只因暮色暮色时分,炊烟袅袅。</p>
沧也说道:“既然来的凡间,那就按凡间的规矩走。前面不远处有个村落,我们今晚就在那边落脚吧。”</p>
沧也转身,却见司命有些踌躇,他又道:“这是凡间,不是九重,即便你不食人间烟火,可到了凡间,依旧会沾染人间烟火,倒不如去体验体验这人间烟火。”</p>
说罢,沧也拉起司命的手,向着村落走去。</p>
指尖的轻触,让司命的心一颤,她真实的感受到沧也的体温,让她有些不知所措。</p>
她挣脱开沧也的束缚,冷漠的走过沧也身旁,向村落走去。</p>
村子并不大,零零散散的住着几户人家。想来村子隐于山间,甚少有外来者,司命二人的到来,便引起村民的注意。</p>
“你…你们是谁啊?”一个长的糯糯的小女孩跑到二rén miàn前,怯怯的问道。</p>
沧也蹲下身子,浅笑着揉揉小女孩的头,说道:“小mèi mèi,我们只是来借住一宿,明日便要去往他处的。”</p>
“那你们跟我来。”小女孩说罢,便向着一处茅屋走去。</p>
司命看着沧也,沧也起身,浅笑,自言自语着:“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如幽潭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忧伤,如若没有那些是是非非,如今的他们是否皆过着男耕女织、儿女绕膝的日子呢?</p>
二人踏进茅屋之中,才知,这户人家只剩下这无旬老妪、七岁孙女,儿子、儿媳早年为了生计不慎丧命山中的一处隘口,如今唯有这祖孙相依为命了。</p>
谈到孙女父母,老妪心中难免酸涩,不禁红了眼,泪默默流着。</p>
入夜,司命独坐庭院,望着高悬夜空的半月,回想着昏时,老妪所言,心中不由有些酸涩。</p>
沧也走近,坐在司命一旁,陪同着她,一同望月怀远。</p>
许久,伴随这夜中的风,交错的蛙鸣声,沧也开口道:“凡间的情苦,也只有这般才能尝到味道。你习惯用三生镜看这人间百态,如今倒不如用自己的眼去看看,试试用心去感受这与三生镜所看有何区别。”</p>
司命未言,心中却有着千般思绪,萦绕心间,烦闷之至。</p>
沧也见状,也不再多言,二人便这般一同望月。</p>
次日</p>
司命踏出屋内,却未曾瞧见沧也。那老妪备了些许的糙食,放在院中的小桌之上,热情的招呼着司命。</p>
“丫头,趁着这热乎劲儿,快吃了吧!我们山窝窝不比城里,也只有这些东西了,别嫌弃啊!”老妪慈爱的看着司命说道,司命虽带着面纱,可老妪依旧能瞧出来个模糊模样,看着也不过二八,在老祖眼中后生着。</p>
见司命有些犹豫,老妪拿起碗中的一个番薯,便放在司命手中,又道:“姑娘,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p>
司命看着手中的番薯,踌躇片刻,可又瞧见老妪那期盼的眼神,心中某处不由松动,鼻尖莫名有些酸涩。</p>
司命讨厌这种感觉,她眉头微蹙,素日里,她也从未食过这些东西,也从不愿食这些东西。</p>
她将番薯放在桌上,冷漠的向着院外走去,不言一语。</p>
正巧,此时出门狩猎的沧也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不少的山野兽,宰了能够这祖孙二人吃很久的了。</p>
“金银细软在此处还不如这些山中野兽值钱,这些就算是昨日的报酬了。”沧也走到老妪跟前,将手中的山野兽放在一旁。</p>
老妪一瞅,有山鸡、野兔、田鼠……够他们过活很久的,有些还能养养,待再大些。</p>
“哎呦,后生多谢了!多谢了!”老妪心中甚是欣喜,忙忙谢道。</p>
“应该的。”沧也说道。</p>
他侧目而视,见司命放下番薯,欲要离开,他随即拿起番薯,拉起司命的手,对老妪告了别,便离了这小村。</p>
沧也的手拽得紧,司命竟挣不开,眉头紧蹙,盯着沧也的背影,冷声道:“魔尊这是何意?”</p>
沧也不语,拉着司命又行了须臾,这才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司命。</p>
本想着沧也还会继续这般前行着,却不曾想过沧也会突然停下,猝不及防,便撞上了沧也。</p>
原本便凝眉的司命,更是因这碰撞,眉头皱的更紧,心中微微吃痛,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眸的盯着沧也,等着沧也给自己一个解释。</p>
沧也见司命这般,也只能无奈叹息,“你可知方才你那般着实不妥。”</p>
“何意?”</p>
“身为叔父,有些东西,本尊还是要告知的。这些东西可是那祖孙的唯一的口粮,为了招待你我二人,方如此大方,山中村民朴实,你如此无视其诚意,当真对的起“上神”二字。”沧也说着,语气之中,带着的讽意,司命又怎会不懂。</p>
闻言,司命冷冷瞧着沧也,面色也有些黑。</p>
她夺过沧也手中的番薯,摘下面纱,赌气似的竟那般将那个番薯吃了下去,那模样让沧也看的哭笑不得,怎么活了怎么久,还是这般任性模样,说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性。</p>
“你的不怕咽着……”沧也话还未完,司命面色便更加难看,暗暗吐息,稳息,俨然一副咽着的模样。一双美眸,死死盯着沧也,十分明显的显出了“乌鸦嘴”三个字。</p>
沧也再次无奈,尴尬的叹息着,幻出一个水袋,递给司命,道:“给。”</p>
司命夺过水袋,转身饮了一口,顺了顺气,瞧也不瞧沧也,自顾收起水袋,绕过沧也向前走去。</p>
即便忘了所有,性子变的冷漠,可骨子里的那份任性依旧没变,总喜欢随着自己的性子来。让人心生无奈,唯有默默叹息着,再如何也只能受着,毕竟是自家的丫头。</p>
回想曾经,每每遇到这丫头恼怒之时,无个十天半月,是不会气消的。</p>
于是乎,便有了花灯一幕,让沧也不免深深叹息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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