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戈在希水这儿一聊,便是好几个时辰,抬眼间,见天色已晚,便躬身谢辞了,走时希水还几番嘲笑她,说她这只鬼怪丫头竟也懂得尊老行叩拜之礼,让她有些不习惯,说是让她免了,鱼戈不以为然,想着到底今后是要做神后的散仙,提前把九重天这些教条常礼学了也无坏处。
报她微微一笑,毕恭毕敬还是行了个像样的礼才离去。
刚回到宫里,门口便迎来为宫娥,前来引她去沐浴更衣,辞染赐给她的这丫头甚得鱼戈欢喜,总能想她所想,急她所急。
早早便备好了点心跟热水,那àn mó技术更是一绝,以至于鱼戈在水中不知不觉睡去,在水中多少睡得不安稳,恍惚间,听见一阵脚步声,走到她身后才停下来,一双略感粗糙的大手抚上鱼戈的香肩,替她àn mó起来。
鱼戈本想不管他,那知那手竟开始游走,委实邪恶了些。
便一手向水面劈去,一阵水花袭向辞染迷了他的视线。
待视线清晰,鱼戈早已衣着端庄,定坐在对面目光戏虐。
辞染目光一闪,笑意浅浅,走近她,将她搂在怀中。
“我带你去个地方!”
瞬时,两只身影便消失不见。
眨眼间,鱼戈便来到大罗天禁谷内。
二人坐于树枝间,周围到处悬挂着银色的锦丝带,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每一条锦带代表一个年纪,是鱼戈每年生辰时,挂到上面的,一万年过去,满枝头都是她挂的锦条。
一脸茫然,瞅了辞染一眼,环视几遍也没懂,这个男人是要做什么?
正欲开口问,辞染却笑道:“这里,每一条锦带我都瞧了好几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条!”说着顺手摘了一条放在手中,锦带上飘逸清秀地写着辞染两个大字。
鱼戈一下便有些窘迫,没料到他竟连这些事都晓得。
“鱼儿,那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却不知你心底竟有我。”辞染目光灼灼,眉目柔情。
鱼戈吓得忙收了眼光,窝在他怀里不动弹半分。
。。。。
月黑风高,肆意的寒月,照得心颤。
阴森的雨林中,滚滚浓烟翻过,摇摇晃晃跑出几个人影。
这几人本以为掏出了魔爪,正有些松懈,却不知从四面八方,水泄不通围近一圈黑影。
黑袍之中,紫衣如歌,杀气腾腾:“杀!不留一个活口。”
辞染话方出口,那几人顷刻之间便化为泡影,徒留一场风雨。
这几位便是当年顺着辞染父君出征的将士,是他最为敬重的长辈,也是他父君更为器重的大臣战场上最为信任的兄弟。
本该在那场战事中死去的神君,如今隐姓埋名甘心wěi zhuāng为凡人苟且活在这世上。
辞染看着地上慢慢化开的尸骨,目光不尽凄凉。
如不是这些贪生怕死的人,自己的父君,母妃怎会惨死于那场战事,那几十万将士怎会妻离子散,丧命沙场!
一场背叛竟让几十万的生命消逝。
鱼戈在寝宫内,跟着芷柔学了一遍又一遍九重天的繁琐的礼仪,可总也不会,便摆手不干了。
说是出殿huó dònghuó dòng精骨,却听见隔壁传来一群女人的嬉笑声,杂音中还能清晰地听见有宫娥大喊道:“娘娘,你真厉害!”
好似那位被唤作娘娘的女子甚欢喜地笑了几声,洋装生气道:“别瞎说,神君可还未娶我呢!你这般叫了,神君他可是要生气的。”
“神君,娶娘娘那可是迟早的事,娘娘这肚子可要不了多久便会显出来,到时再掩怕是掩不住了,神君自会主动娶你。”
一群宫娥笑得花枝乱颤,鱼戈眉头一皱想不到这辞染的小叔竟还藏着位佳人,便直接跃过宫墙跨了过去,欲替希水讨个公道。
一席青衣点地,几双眼望了过来,一位嘴厉的宫娥上前质问道:“大胆!竟敢惊扰了我家娘娘,如若乱了娘娘的胎气看你如何赔得起,还不速速跪下请罪!”
鱼戈眼光越过她,停到那座在石桌旁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冷眼扫来,一眼敌意。鱼戈心中顿时一股气涌上来,这辞冰也忒没眼光了,这女子虽说有那么几分姿色,可与希水比起来,却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及。
“娘娘!?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晟虹宫里何时还多了位娘娘,你家娘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还画地为牢当起了主子?”鱼戈喃喃道,三两步走到她跟前。
那女子不甘示弱顾做雅态道:“mèi mèi怕是刚来,不知道本宫身份!这整个晟虹宫以后都是我的,至于mèi mèi居的那处院子这以后也是由得本宫管着!”
鱼戈嗤笑:“怎么你是想在这宫中谋分女官做做!”
那女子微怒站起身来,抚着肚子冷笑道:“如今我已有了身子,再过几月辞染便要娶我入宫,你说,这晟虹宫该不该归我管!mèi mèi后来做小,自然得听我的!我说的可在理?”
字字诛心,生生扎进鱼戈心里,鱼戈浑身一震退了半步险些没有站稳,思绪在心底几度汹涌,不可置信问道:“你说什么?谁?这孩子是谁的?”
那女子故作惊叹,恍然道:“对不起啊mèi mèi,我当神君已经与你讲了,你瞧,是姐姐心急了,你别多心,如今这天宫里任谁也晓得你与神君的关系,神君不会对你薄情的。”语毕还拍拍鱼戈的藕臂以示安慰。
鱼戈一把将那手甩开大喊道:“滚开!谁是你mèi mèi!”那女子连连退几步连忙护住身子,被两位宫娥搀扶着吓得不轻。
鱼戈瞥了那女子一眼,眸光已乱。联想到前几日辞染半开玩笑与她讲,如他在外面有其他女子了,问她还愿不愿留在她身边,当时鱼戈只当他随口说说,便没怎么在意,只道:她这人心胸狭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是她便是她的,觉不会与其他女子分享。今日这女子定是故意在她院子旁边,将这出戏演给自己看的。
鱼戈想到这儿心底乍地一痛,苦涩的抽了抽嘴角,浑身的力量被瞬间抽走最后连可苦笑也挤不出来,望着这道宫墙挥袖便拨过去,宫墙应风而倒,惊得满苑风涛。
沉沉道:“难怪要于此处建道宫墙护着,是怕我伤着她们母子吧!辞染,你还真是煞费苦心。”转过身去,对上不远处山臊吃惊惊慌的眸子,像是站了许久:“她是谁?!她是谁!她为何在这里!”短短几个字竟喊得有些失声,一股腥甜在口中淡开。
山臊只是将头颔得极低,不做回答,但对鱼戈来说,已是了然于心了。不做回答,便是默认了,这个女子境怀有他的骨肉,还被他在宫中藏了起来。
她甚至没有勇气跑到辞染面前去质问他,这是不是真的,为何这宫里还藏有其他女子,可如若是真的,真的,那又能如何。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木鱼脑袋,被玩弄感情的傻子,几次三番被愚弄还不长教训,任她这颗心如何爱着辞染,如今已是被消磨得不剩半点情爱,唯有痛恨除不去。
心底的伤算是愈不了了。
这一次,不过又是一场阴谋而已。
心已伤,情已残,爱已断,痛长绵。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大罗天,鱼戈一头倒在老柳树下,目光散乱,痴痴傻傻,抬头盯着一串紫藤花好半天,脖子痛了便靠在树根上睡了起来。
入夜,紫藤花间的露珠闪着珠光,打在鱼戈消瘦的脸上,没有半点泪光,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一只白影渡进,将她抱去了寝宫。
三个月后。
辞染被仙帝派遣到人界去治理水患,整整三月,暴雨连绵,置水的仙君找不出原因,天雨不停。辞染只得一直停留于凡间治理水患直至水患移除才能重回九重天。
人界最近几月有不少人凡人,阳寿为尽便纷纷离奇丧命,轮回簿也不知所踪,此刻无论是凡间还是天上,都弥漫着阴森的气息,仙帝加强了各天门与大罗天的守护,以此来保护灵脉。
鱼戈高烧不退,吓坏了一旁的郢砯,忙寻到钟胡子在地宫里商量对策。
鱼戈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元神飘出寝宫,来到了人界。
眼前全是奔跑的人群,有阵阵惨叫声从前方传出,飘过人群来到那处,浓烟滚滚,一片尸海,一个人影挣扎着向自己跑来,刚到跟前,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胸口,一口红血喷过鱼戈的元神,一脸惊恐地倒在鱼戈面前。
鱼戈顺着此剑望去,竟被出现的一张脸吓得六神无主。
难怪方才那人死去时,见到她会如此惊恐,这张脸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那女子勾唇历眼冷笑,一剑从鱼戈元神划过。
鱼戈元神半透半明,化为两瓣,散在雨中。
再一睁眼,她便回到了大罗天,不知方才是梦是真。
鱼戈一连好几天跑到妖樱沐院里来,只是安静地趴在一旁睡觉,她告诉妖樱沐,他身上有股异香,总能使她安心入眠,妖樱沐只笑笑:“如若你睡不着便到我这儿来。”
打那之后,总是天刚亮便瞧见她,蹲在门口苦哈哈的等着妖樱沐开门,天黑夜深时,便由着妖樱沐抱会寝宫去。如此循环往复好些日子。
突然有一天,芷柔那丫头哭得梨花带雨的跑到她跟前来。
说是姐姐知秋西去了,一开始鱼戈还不肯信,可当她抱着知秋冷冰冰的尸首,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姐姐,没有回应时,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世上最心痛她,最宠爱她女子走了,今后若是再去闯祸,再也没有,没有这个女子挡在她的身前,与父君哀求:“鱼戈,年纪尚小,父君若是要罚便罚我吧!”再也听不到唤她那声温柔的“小鱼”了,任由芷柔在一旁如何劝,鱼戈终究哭成了泪人。
鱼戈抱着知秋的尸首,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如同孩童一般嘶喊痛苦,将所以的悲伤一股脑全宣泄了出来,仿佛要将知秋唤醒,在场观之的仙人,无不动容。
三天后,知秋尸首葬到了禁谷水底,灵羽落家一脉为守护灵脉而生,死后尸骨也得葬在大罗天禁地,生于何处,死亦何归。
知秋入葬后,鱼戈不眠不休在水边守了几天,最后身子终于吃不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