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染同九重天二殿下潋逸仙君,在人间已逗留数日,明着是治理水患,但实际却是在暗中调查轮回簿失窃一事,是否与现下人界生死混乱有关。
今日人界的暴雨也总算是停息了,将方死去魂魄的气息冲刷得一干二净,辞染在云端巡视人界也许也未能觉察到什么。
只觉得今日鬼寻山上空闪有异光,阴气拂照,附近的山灵都退了好几百里。
便告知潋逸一同会九重天,将此事禀告仙帝。
众仙家尽数聚于九重天上商量对策,仙帝老头早是经历惯了大风大浪,听完此事不惊不喜,神情自若,便叫二殿下同辞染带领几万将士前去鬼寻山将那山上盘踞的邪妖剿灭。
那鬼寻山本就是邪恶之地,邪灵横生,几万年前仙帝曾去过一次,那山上一草一木都具灵性,实属易守难攻之地,当时念它几万年来以来,也没做过违反天规之事,便起了善心将它留了下来,当然这也是九重天诸多版本之中最具可信度的版本。
鱼戈自从姐姐知秋离世,那嗜睡的毛病便好了不少,整天在外奔波几日不见踪影,发誓定要将知秋离世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郢砯与她讲过灵羽族是无魂无魄她自是不肯信,在冥界寻了好几个日夜也未寻到知秋的魂魄,要不是冥君拼命拦着,她只差到地狱去捞魂了,昨日才从冥界出来。
漫无目的地在人界游荡,却无意撞进一束目光之中。
心脏没有原由地忍不住突突跳了起来,却又没几下便静了下来,但眼睛却半点不由她,望向对面那抹熟悉的面孔。
闭了闭眼,装作无动于衷朝那身影走去。
“这位公子,是找我有事?”
那人眸中一惊,没料到鱼戈会这般问,但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像是明白了什么。
鱼戈又道:“小女还欠公子一顿饭钱,择日不如撞,今日便把公子的情还了吧!”
那人缓缓将头一点,便随鱼戈进了一处僻静的酒楼。
鱼戈神色疲惫而憔悴道:“上次逝水之境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那人于她一笑,甚是温柔,迷得鱼戈心底一颤,忙别过目光。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公子到是过谦了。”鱼戈浅笑。
张了张口踌躇尔尔,始终是将心底藏许久的话问出了口:“公子可曾见过,九重天的辞染神君?”
“没有。”那人倏地慌神。
“哦!当是如此才对。”鱼戈面露尴尬,却如释重负。
“若是公子见到他,约莫会大吃一惊,他与公子神似七八分,若是其他仙人见到怕也分不清两位。”鱼戈扒了扒盘中的醉仙鸭,毫无食欲又将筷子放下。
“是吗。”虽是问句却没有问的意思,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
是梅子泡制而成的茶水,有一丝清甜,有一丝苦涩,有一丝酸楚。
鱼戈最喜的甜点当属梅子饯,最喜的茶水就属这梅子茶,可大罗天气候甚是逸情,能开得了海棠花,紫藤花,牡丹花,芍药花等不少花系,唯独是开不了这喜好寒气的梅花,以往鱼戈但凡是馋了这梅子饯,便溜到凡间来解馋,每每回宫总得打包好几大包才安心回去。
三两句便被他不紧不慢地扯开了话题。
“最近几日这人间到祸事百出,四处不时有妖魔出没,姑娘孤身一人在此实在是危险,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鱼戈漫不经心应道:“是啊!这人界乱了。”
鱼戈与他终究是无话可谈,将那壶茶水喝干,便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只是鱼戈此生都没能知道,她身后的男人究竟是谁,逝水那日,他震退上千残魂,将搂着鱼戈那一刻,耳边响起熟悉的心率,鱼戈恍惚间觉得眼前抱着自己的是辞染,可仔细瞧上那双眸子时,却有些陌生,辞染眼神不会如此黯淡失色,那双眸子即使冷若冰霜,也不会失去他原有的柔情。
方走到街尽头正欲隐身施法腾云驾雾回宫,却闻见赌场里传来阵阵惨叫。
鱼戈掀起门前的帘子踏门而入,不出她所料,今日跟踪她的那身影,此时高高在上地坐在殿上,右脚踩着一地上趴着奄奄一息的小妖,墨蓝长衣,衬得她十分冷艳。
“落鱼戈,大罗天小公主,我们终于见面了!”扯下薄薄的面纱,一张精致的小脸与鱼戈甚似,只有那份冷将她们分的一清二楚。
“你一连几次入我梦,不就是想让我来寻你吗?我如今也算是来了,你就将他们都放了吧!”
“你还真把你当救世主了!”她一声冷嗤。
“放不放随你,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心舍了命要救他,他若是真死了,我不过最多替他惋惜一声罢了。”
“如今你到是已将生死看开了,我还以为你当真是位重情重义的仙人。”一脚将那小妖踢开,那小妖连滚带爬的向门外逃去。
鱼戈自顾入座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拢了拢袖子道:“怕是姑娘瞧人的眼光不准,我落鱼戈几时做过舍己为人善事,左右不过是位惹人嫌弃的女子。”
那女子嫣然巧笑:“嫌弃,你姐姐可是爱你得紧,只可惜,如今也因你而死去。”
鱼戈缓缓将眼光抬向她,干笑道:“此事与你无关!”
她再道:“不如你我做笔交易”
鱼戈起身将袖子一拂:“没兴趣!”提脚欲离去。
那女子一瞬将手中之物,向鱼戈身影掷去,鱼戈身形轻闪便躲了过去,抬眸望向那枚玉簪。
眸光一动,疾步向前将那玉簪拔下来细瞧。
质地通透,水润光泽,含苞待放的梅花之形。此玉正是鱼戈生辰那日送与知秋的礼物,送与姐姐防身之物,是她偷了姥姥地宫里的寒玉,亲手替姐姐知秋雕刻的,世间仅此一枚。
知秋死去那日,身上被这枚玉簪穿过印堂而亡,其他仙人瞧不出来是何暗器,但鱼戈当时瞧一眼便清楚,那枚暗器定是自己送与姐姐的玉簪。
寻了这玉簪许久,今日这簪子竟自己出来了。
鱼戈幻出那半截雪竹,水袖一拨便朝她一劈,犹如一片利刃向那女子砍去。
那女子腾身而起,生生将鱼戈的利刃接了下来,接而侧身半卧,支颐着下巴,玩嬉道。
“现在你该有兴趣同我做交易了吧!”
鱼戈皱眉:“你把这簪子给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你姐姐的凶手又不是我,你害我作甚!再说,就凭你?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换了个妩媚姿势靠着又道:“你就不想知道这簪子从何而来?”
鱼戈道:“当然想,日日想,夜夜想,想得快发疯。”
“三魂七魄,给我一魄,我便告诉你。”
鱼戈眼中一烁,笑道:“对不起,我没有魂魄。”
那女子面露精明似笑非笑:“我本是不想与你为难,你倒是替我选了个极为简单的法子。”绣鞋缓缓从上面踏下来两步,顿停:“既然不给,那就跟我回鬼寻山再多想想!说不定到时便不用想了。”
兰花指随便一挥,便有几只罗刹鬼朝鱼戈爬去。
鱼戈将手中的雪竹幻成一柄冷剑,抬手便刺向逼近的一只罗刹鬼,那只鬼一声历叫一声倒下,鱼戈紧接着砍了另外几只,耗了不少体力。
正歇一口气,地上那几只被她砍死的罗刹鬼,咕噜咕噜几声醒了过来,摇身一变一分为二,面目狰狞,疯狂的扑向鱼戈。
鱼戈咬了下唇手心全是汗,提起剑便欲杀出重围。
一副苦战,罗刹鬼越变越多,那女子早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便趁鱼戈不注意,一掌拍向她心口,鱼戈心肺俱碎,几根肋骨断裂刺进内脏,一股剧痛袭心头来,大脑一片空白,一口鲜血喷出,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神溃散。
那女子眉眼含笑,一脸挑衅:“真是没用,连几只罗刹鬼都收拾不了,真不知道当时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冷哼一声,便吩咐那几只罗刹鬼拖着鱼戈身子,回鬼寻山去。
太第府。
弥坲仙翁独静坐在梅花院中下棋,左手执黑棋,右手执白棋,那黑棋眼看无处可逃,他又将白棋轻轻往那棋盘上一放,扳回局势,两色棋恰是不输不赢,一阵风吹过,树梢上的花瓣,纷纷扬扬飘到棋盘之上,将棋子掩住,他失笑一声,将棋盘拂去。
梅花开了一季又一季,今年枯得有些早。他穿越到此已经有好几千年,自是经过不少兴衰,只是每当梅花败时,总避不了那深入骨髓的痛。
整个太第府内就他一人,一地的梅花仿佛在替他哭泣,唯有那风铃声,好似山涧嬉戏的少女,不尽欢快。
他依旧愣愣坐于梅花下,尤如一座风化的石头。
他拥有无边的法力,却无法拯救他心爱的女人,他失去了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信念。
她喜欢梅子,他便将宫里母妃最爱莲花搬到殿内,在院里种上梅花,想着兴许有一天她从宫外路过,能被梅花香味吸引到宫中来。纵使几千年她从未来过,他也未将梅花除去,久而久之他也爱上了吃梅子赏梅花。
那日知道鱼戈被二殿下陷害,他便不顾重伤,赶到九重天救她。刚走到殿外便听到她口出狂言,戏弄了天宫仙僚,不禁松了口气,才放慢脚步,故作轻松入殿,见她一副贪生怕死之相心地忍不住暗笑,忍不住戏弄她一番。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与自己去那逝水之境,却无力阻止,只能隐在暗处观察,当看到鱼戈掉入逝水之中,又忍不住现身救她,即使他知道自己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