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不知道多少个岁月过去了,也不知道西伯侯回到周国以后是否按自己所说的那般治理起周国来,毕竟若是所过的日子舒服了,就会沉溺于其中而消磨掉自己的意志。
直到有一天,狱卒们纷纷议论起周国竟然乘天子帝辛举兵伐夷之际,而往其背后捅刀子,兴兵来犯,并且还大骂此种做法无耻之极。
又过了几日,这些狱卒又开始谈论起商朝的这些各国的诸侯们,见天子帝辛如今只能靠这些抓来的俘虏仓促应战,却没有几个愿意出兵相助的,并且还大骂这些诸侯们都是一帮巧言令色之辈。
不久,一道天子的指令就传入了此狱之中,说是要让这些狱卒们也加入到最后的这场在牧野的决战当中去,若有心存避战者就会被抓来直接接受炮烙之刑。等传达此指令之人走后,这些狱卒们各个都叫苦不迭,甚至还有人质疑说:“炮烙之刑,早几年不是已经被废除了嘛,怎么又开始用此刑法了?!”
结果第二日,此狱果然没有出现一个狱卒。挨了数日的饥饿,终于在一声破门而入的声响过后,一帮身穿异国服饰的兵士就闯入了进来,打开了所有的牢门为每个还活着的囚犯喂了些米粥,并且还有医师从旁协助,终于让为数过半之人活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了本故事的主人公牧铭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牧铭人的身体状况日渐好转,不过吃的要比以往多了,也许是送来的饭菜美味可口,也许是饿怕了。
这一日,这些在狱中照料的兵士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急急忙忙的从此狱中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一位身披白色斗篷将上半部面容遮掩住之人在一位白发老翁的陪同之下缓缓的走了进来,并打量起一间间囚牢里所关押的犯人;当来到牧铭人这间囚牢外的时候,此二人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并面朝着牧铭人却不言语。
“是西伯侯让你们来找我的吗?”有些忐忑不安的牧铭人用试探的口吻朝着那名身披白色斗篷之人问道。
不等其开口说些什么,其身旁的白发老翁便和善的朝其微笑着说道:“现在不能再称呼他为西伯侯了,而是该称呼他为周文王。”
牧铭人闻言之后,摆出一副做错事的羞愧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这名身披白色斗篷之人便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往狱门外走去,而那名白发老翁朝着牧铭人撵了撵胡须,也随后跟其一同离开了。见他们此时没有想放自己离开这里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也许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放自己离开这里,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牧铭人如此想着。
突然,那名身披白色斗篷之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之后将头往边上一侧问道:“先生,究竟何为君子?”
“君子之道,无害于民也。”牧铭人愣了愣,而后回答道。
只见那名身披白色斗篷之人转过身来,朝着自己深深的施了一礼过后,就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二)
秋去春来,不知不觉之中又一年过去了。
此时还待在狱中的牧铭人已不对自己能够走出此狱而报任何希望了。虽然新来的那几名狱卒对自己非常之客气,总是先生长、先生短的称呼,而且送来的饭菜也很是可口,但这些却不能让自己不痛恨那个西伯侯,不,而是如今的周文王。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而让他及其他的后人不愿放自己离开这个囚禁了他大半生的地方。
渐渐的,牧铭人开始回忆起外面的日子来,记得小时候母后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而父王总是督促自己抓紧学业,对日后成为昊国之主寄予着重望;之后,昊国被牧国所攻破,而遭遇到如炼狱般的境地;那个曾说要誓死效忠自己的韩将军也不知道他撇下自己之后有没有逃离出来;最终自己被迫当成了一名奴隶买到了牧国都成,而有幸遇见了牧公主出宫寻觅民间故事;那名总是一副和自己过不去的侍女小翠;还有在铁面护卫军里所结识的赵飞宇和陆贺这两名拜过天地的异姓兄弟;据说这个刘婆子无儿无女,也不知道她赚那么多钱到头来究竟给谁花;那个多嘴的崇侯虎如今应该死了吧,就算不死,得罪了周氏王族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还有那名原本想通过开疆扩土而成为千古一帝的帝辛,而如今却被周氏追封为纣王;还有就是对自己所提出的涣治(详见《牧铭记易录》的涣卦)大感兴趣的西伯侯,如今该称呼其为周文王了;还有那千娇百媚却毒如蛇蝎,总是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美貌之女子的妲己;还有那一连相处了十多年的牢头,也不知道是跑了呢还是在那场牧野之战当中丧生了。
随着此狱中传来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声,经过了半个甲子岁月的牧铭人已经是一名满脸皱纹,长着一头白发的糟老头了。
此时的他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而躺在铺满稻草的狱床之上。如今此狱中就只关押着他一人了,其他的犯人在这三十年里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人世。
随着时间一天接着一天的过去,在某日第二天清晨,一缕阳光从牢窗外照了进来,并扑向了正躺在床上的牧铭人的脸上。忽然间觉得眼前一片恍惚,而看到了自己这三十年来魂牵梦绕的女子。
“小玉”
牧铭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之色,而后又陷入无比的失落当中,并自语道:“表哥此生是不可能娶你了,但愿有来世能让我再遇到你,到那时候说什么也要娶你为妻。”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牧铭”。
“这这是牧公主的声音吧。”牧铭人又是一阵情不自禁的自语,当其情绪稍稍缓和之后,说道:“牧公主,此生我欠你的,愿来生当牛做马的来报答于你。”
这句话好似对牧公主说过想起来了,就是当牧王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想要除去自己的时候,牧公主不惜以死相谏,才得以保住性命。而事后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牧公主却一把抱住自己说道:“我不要你来世给我当牛做马,而只要你此生能像我爱你这般来爱我。”
“若真的有来世,我一定会像此生你爱我这般来爱你。”
(三)
突然,眼前的这一束光线渐渐的暗淡了下去,好黑啊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
当自己再次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不再那么闷了,也不咳嗽了,全身各处没有一处不觉得舒服,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壮年时代一般。
于是,牧铭人一个起身,双腿往外一撇便坐在了床边上,并打量起让自己既感到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周边来。
“这老头是谁啊?什么时候进来的?”望着自己身旁处,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白发老者,牧铭人不禁如此想到。
“咦这老头怎么穿着我的衣服?那我岂不是”刚出现此念头的牧铭人,急忙低头打量起自己来,似乎生怕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
“什么时候换的新衣服啊?!”牧铭人此时正一边摸着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自语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又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而使他立马伸出手拨开那名老者的半边白发,一个“牧”字奴痕猛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此时的牧铭人脑子嗡的一声过后,便陷入了一片空白,难道自己已经
过了半晌,牧铭人的意识又清晰了起来。听说人死后,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挡自己,想到这里,牧铭人就站了起来,朝着关闭的牢门外走去。
出来了!看来传言是真的。于是牧铭人又朝着牢狱大门的方向走去,这数十年来终于是熬到头了,终于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怀着如此这般的激动心情,牧铭人终于从这座囚禁了自己大半生的牢狱之内,一步向外迈了出去。
此时,牧铭人站在了牢狱大门外的街道上,享受着阳光照在自己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而此时的心情,因为得到了自由,而难以言语般的快乐和舒畅。
这时,牧铭人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往街道旁一撇,看见了一位年纪老迈的妇人正坐在路边上,其身前处放着一个破篮子,而篮子里落有几枚贝币。
牧铭人走了过去,似乎感觉自己与这位老妇人似曾相识。
来到其身前处便停下了脚步,并俯身打量了起来。一头枯干的白发,满脸皱纹的脸孔,那充满着无奈和悲伤的眼神,嘴巴里不时的发出让自己无比熟悉的“吧嗒”“吧嗒”的声响。
“米梁酒你是小玉!!表表妹。”这让牧铭人不禁想起自己初见小玉时,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想起了小玉喝米梁酒时的那般可爱模样,也想起了他们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地里相互追逐耍闹,并还朝着小玉手中的风车不停的吹着气这一切似乎就像是发生在昨天那般清晰。
也许她也和自己一样,正回忆着童年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只可惜,此时的她看不到自己,只是一个人靠着回忆和那一丝丝和他表哥相聚的希望而活着。
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了,牧铭人站起了身子,伸出手朝着小玉头部象征性的抚摸了一会儿,便朝着街道的尽头缓缓的走去
就在这时,那名老妇人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将头颅往牧铭人所离开不久的方向望去,就那样痴痴的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