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伸手摁下开关，灯亮，老人坐直了身子。
老钟敲了两次，两点了，又失眠了。
起身套上人字拖，老人走到房间角落的大衣柜面前，打开了柜子，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有些脱皮的猪肝色的木头xiāng zǐ。
接着老人走出房间，来到大厅里一张桌子的边上，熟练又小心的把xiāng z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给它装上电池。
“嘶……嘶……嘶……”很老旧的录音机，但依然还能用。
老人笑了笑，继续从xiāng zǐ里拿出另一个小xiāng zǐ。
小xiāng zǐ里放满了一整箱的卡带，老人随意的拿出一张，放入录音机，按下播放键，房间里响起了动听的旋律。
：……深宵追忆会乱神智，怎许相对有若腾缠树……
“还是老朋友你懂我在想什么啊。”老人低语。
装好烟草点燃烟管，老人闭上眼睛靠着椅子，思绪随着歌声回到了那些年……
……
……
这卡带是他妻子送给他的，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十三年。
再一年他那不到四十岁的妻子就走了。
妻子走后他听从她的挽劝，慢慢的退居幕后，金盆洗手，做个平民。
再后来，他们俩的三个儿子都一个个长大，娶妻生子，有了工作，有了己的生活。
大家都说他们这一脉要没落了，因为从他开始，到他的儿子们，再到他唯一的孙子，一代比一代更加的平庸——离开了权力，没有了祖荫，致富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双手。
脑海里的妻子总是安慰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做一个平凡平庸的人，重新开始，一步一步，最后光宗耀祖的时候才能问心无愧啊……
他自问心无愧！
……
……
关上录音机放好烟杆，老人站起身来，走向大厅正中间的供桌。
接着老人从供桌之后的香案上拿起三支香，点燃。
然后他跪了下来。
闭上双眼恭敬地拜了三拜，之后老人把焚香插在香案上的香炉里。
香案之后摆放的是二爷的供像，在二爷的供像之上，挂着一幅皇袍帝冠的帝王画像，画像上画着的的帝王之人睥睨天下不怒自威！
在三山城，有资格能够挂在二爷供像之上的，只有这个三角地带的第一任领导人，安居国的始祖。
安居王！
“老祖宗，虽然光耀这片土地不是我们的功劳……但至少它没毁在我们手里……”老人双手贴着大腿，抬起头看着他的祖宗，眼中只有虔诚。
“您的后人们在回归世界之后生活得越来越好了……您看到了吗……”老人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像是要通过这样向他的祖宗传递这盛世的画面。
三个儿子都很平凡，孙子更是软弱得像个女生一样，他对得起死去的妻子了。他想。
然后他睁开眼睛，慢慢走回放着录音机的桌子边上。
老人重新打开了录音机，并把卡带换了一面。
……
……
：……心里的他，快归来吧，这里才是快乐老家，几番离合，再相聚，成功挫败，懒管它……
作为家族老大的他甘心情愿，但他却不知道他那几个兄弟们是否真的甘心？
“一切，都过去了……都不存在了……”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嘴角释怀的笑，却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
录音机真的有些老了，磁带偶尔会卡，他摁了一下快进键，时光仿佛一下子就这么快进了几十年。
“噔。”把录音机关掉，老人捏了捏他皱纹越来越深的额头下的鼻梁，双手抹了抹眼睛。
“唉，六十多岁的人了，悲伤给谁看呢！”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但却没有人说话。
“……咚咚咚。”声音再次响起，依然没人说话。
“咚咚咚。”
就在门外的人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呐咿……”
门开了，门里的人说：“小翼么？进来吧。”
“嗯……”
……
……
今天，刘翼像往常一样进行着他的进组实习任务——选个夜店酒吧赏善罚恶。
任务结束后刘翼在回家路上路过他二爷爷的老宅，看到有光，知道他二爷爷肯定又是失眠了，他像往常一样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门。
按照刘翼统计出来的三分之一的概率，这一次他二爷爷应该不会开门才对的。但既然开了门，那他就不用回去挤那张窄窄的木板床了……
隔三差五，他二爷爷都会一个人往老宅子这边跑。
二爷爷想什么刘翼不能确定，但他知道，二爷爷一定很孤单——漂泊的人想酒喝，孤独的人想听歌，他刚才又听到歌声了。
所以每次刘翼外面的事情结束之后他都会习惯性的过来看看他二爷爷在不在，以找个暖一点的地方睡觉的名义——要不是被家里那老鬼头警告了一次，没蚊子的冬天，生一把火，公园他都睡过……
他们这辈人之中，还清楚了解家族历史的，大概就剩下他了。
八十年前那场大动乱，本家大伤元气；十年后，一王六藩变成了七大家；还有六十年前……
枝散得越多，凝聚力就越来越小。
七大家从当年的分区分人明着管，到如今开始慢慢地退居幕后操控。
大家都只是退居，只有二爷爷这一支脉退隐了。
但尽管不任职管事，二爷爷仍然关心着山城的未来，所以每次刘翼来这里他二爷爷都会说同一句话。
“山里这一代就盼着你抗大旗了！”
刘翼的话也是同一句。
“没问题，拉大旗，作虎皮，包在我身上！”
笑着倒了两杯茶，给刘翼递过去一杯，老人变回了平时洒脱的样子，“怎么样，今年没成功，对明年，你有没有信心？”
“信心每年都有！”
刘翼双手接过杯子，微笑着说：“但您也知道，这东西，要看缘分的……”
“什么狗屁缘分？”老人说，“就是你经常说的概率事件？”
刘翼厚颜不知耻的点了点头，“嗯。”
“唉，不争气！”
老人坐下，装好香烟重新点燃，吸了一口，继续说，“等你的概率发生啊，老先生都不收人噜，哈哈……”
“收的。”刘翼继续厚脸皮。
老人摇头闷声呵了一声，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抬起烟杆指了指刘翼暗红色的袖口和裤脚。
“流血了？你自己的？”
今天有点冷，穿着大衣出去吹吹风、
玩公交车~
所以早点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