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婚纱的光,让星而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她心情倍儿爽,一辆随时准备着退休的旧款揽胜,混夹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开得那叫一个欢溜儿。
现代化的都市,高楼林立,马路上车流如梭。
星而开着车,心情愉快的行驶在马路上,后厢里的婚纱格外扎眼。
衍翔坐的车也行驶在路上,车内,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这座变化的城市。
两辆车时而并排而行,时而前后交错。
街边大幅led屏上正在播放一段整形医院的广告shì pín,画面上在介绍医术高超的医师、技术先进的设备,做为成功案例的一张张女人脸,每张脸都是相似的脸型和五官,让人有种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错觉,傻傻分不清。shì pín的最后,所有女人脸平铺,占据整个屏幕。字幕打出“首都整形医院帮千万渴望美丽的女人实现梦想。”
星而和衍翔的车并排停在led屏下的十字路口等红灯,衍翔侧目看向路边的led屏,广告的内容在重复播放。绿灯亮,两辆车同时向前开动。
星而目不斜视,一往直前的冲了过去。
衍翔盯着广告良久,直到车子开过去,他还一脸的若有所思。
高敏瀞打diàn huà来,星而刚一接通就听到她劈头盖脸的一通盘问:喂,你现在人在哪?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过来?到底是你家办喜事还是我家办喜事?你搞错没?化妆师都已经到了,你再不赶过来可就来不及了,我的大xiǎo jiě。
星而笃定说:放心吧,我看着时间呢,误不了事。
敏瀞:我拜托你搞搞清楚,今天这什么日子啊?我就弄不明白了,怎么搞得比我自己结婚还忙活?
星而从倒后镜里看婚纱,溢出一脸幸福,旁边一辆车突然变道,吓得她慌忙避让,眼瞅着斜斜的擦了过去,有惊无险,惊出她一身冷汗。
星而冲敏瀞发牢骚:我说xiǎo jiě,咱能不能不三分钟一个diàn huà、五分钟一个diàn huà的催啊?影响安全驾驶的好吗?
敏瀞:你还好意思说,早知道要里里外外张罗这么多事,我当初就不该答应把餐厅借给你办婚礼,现在倒好,搞得皇上不急太监急。诶,你知道我这餐厅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钱吗?
星而避重就轻:什么钱不钱的?谁让你是我好闺蜜呢,谢啦。
敏瀞不乐意了:你少给我发好人卡,本人不自带推动剧情发展的助攻效果。
一听这就是个弹幕党,星而故意顺着她往下说:那行,下次我叫你吉祥三婊。
蓝牙耳机里传来敏瀞粗声大气的怒吼:吉祥三什么?好你个夏星而,你给我等着。
星而故意装台湾腔的发嗲:矮油~,人家最宣你这小动静了,甜腻的不要不要的,挂啦。
她阳谋得逞的按断diàn huà。
diàn huà的另一头,敏瀞:我靠,我还治不了你了?这妖精。
在她身后,sunshine咖啡西餐厅里正在布置婚礼现场,蓝紫色的花篮、白色的气球点缀出温馨浪漫的气氛。
衍翔的车经过sunshine,他特别留意的多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正热热闹闹的在布置婚礼现场。
衍翔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司机小李:啊?什么好日子?没听说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啊,……哦,也对,今天您回国,可不是好日子嘛。
衍翔想起在机场停车场看到后备箱里的婚纱,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结婚。
小李:哦,您是指这个啊。
衍翔回头看一眼婚礼现场,车已经开过去了。敏瀞从餐厅走了出来,张罗着指挥人手布置外场。
高敏瀞是夏星而的初中同学,两人的交情要是往上追溯起来,起码也有十五、六年了,她们的相遇有点像范玮琪那首歌唱的“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那首歌里还说“了解我所有得意的东西,才常泼我冷水怕我忘形。你知道我所有丢脸的事情,却为我的美好形象保密”,这点她们俩倒是不像,敏瀞最喜欢揭星而的短,从不为她的“美好形象”保密。星而也懒得泼敏瀞冷水,每每看她嘚瑟时,总会来上一句“天若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总之,她们是一对相爱相杀的闺蜜。
没过几分钟,敏瀞的diàn huà又打进来了。
星而接起:不是都跟你说了嘛,别左一个diàn huà、右一个diàn huà的催,影响交通。
敏瀞:我跟你说啊,餐厅这边该我准备的我可都给你安排好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你人和你车上的婚纱了,你现在马上给我过来。
星而:现在啊?现在不行,我还得去个地方,弘翔集团的gòng yīng商面洽会你知道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蹭到的机会,你知道那种大公司了,人家哪管你是什么日子,结不结婚啊?
敏瀞:一单生意不做你能死啊?
星而:也差不多吧。
敏瀞:说你财迷还真钻钱眼儿里去了,我不管啊,反正良辰吉时一到,我这边就准时开场,管你新人到不到位,反正我场地费照收。
敏瀞口中的场地费无非就是指婚宴上的酒席钱,而且还是以成本价算,不加人工、不计利润。
星而:哎呀放心啦,只要路上不堵车,我保证准时到,不会误事的了。<她开始贫嘴>**他老人家说,路若不堵,便是晴天,这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绳的真理。
敏瀞:**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话音未落,晴晴的天上“轰”的一道闷雷,敏瀞蹙眉抬头看天,婚礼现场还在紧张忙碌的布置着。
而另一边,星而眼前的道路开始变得越来越堵。
星而终是没有赶上弘翔集团的面洽会,好在通过她的diàn huà沟通,对方答应了相关资料可以明天补交,也就是说她还有机会。
敏瀞因为嫁的好,从跟星而一样的小蓝领摇身一变成了sunshine咖啡西餐厅的老板娘,这不,星而也跟着沾了光。忙活了一整天,婚礼总算是开始了,现场虽然空间不大,但气氛还算到位,窗户用幕布一围,所有灯光一关,四周就幽黑一片了。突然,屋顶一束白光打下,神圣又庄严的婚礼范儿做得足足的。
礼台上,女司仪的声音庄重响起:有请新人入场。
只见一缕白光下,星而身着简约白裙,托着她爸夏喜军的手缓步朝台前走来。两人来到台前,灯光骤亮,星而她妈方丽慧穿着婚纱站在台上,星而郑重将夏爸的手交到夏妈手上,然后悄然转身退下。
一对新人原来是夏星而的老爹老娘!
司仪: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光临,夏喜军、方丽慧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星而猫腰走到敏瀞旁边坐下,压低声音问:司仪怎么是个女的?
敏瀞:婚庆公司推荐的,据说是他们那边最近很抢手的,……长得还不错。
老夫老妻的,孩子都二十大几了,居然才结婚,如今这年头还真是啥新鲜事都有,也是醉了。司仪估计是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开宗明义就讲:我想大家也看到了,今天这是一场奇特的婚礼,站在我们面前的二位,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三十年的人生,对于今天这场迟来的婚礼,我想问一下二位有何感想?
敏瀞和星而在台下窃窃私语。
敏瀞:这世上能看到自己父母举行婚礼的人本来就不多,像你这样还一手操办的可真就是绝无仅有了。
星而:他们年轻那会儿条件不好,就领了个证,就算结婚了,这不是缺这么个仪式吗?
敏瀞:结婚没办婚礼的多了去了,有几个三十年后补的啊?也就是你吧,有这份孝心。
星而:我们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俩吵吵闹闹大半辈子,我还不就是想让我妈安心,图个过消停日子嘛。
敏瀞:嗯,也够煞费苦心的了。
从古至今关于婚姻的描述有很多,什么婚姻如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最清楚;什么婚姻是围城——里面的想出来,外面的想进去,等等等等,而人家司仪是这么说的:婚姻是相互的理解和信任,更是彼此的托付和珍惜。新郎,你愿意一生一世牵着新娘的手,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都理解她,爱护她,尊重她,珍惜她,直到永远吗?
不知怎么,星而脑海中就闪过这样的画面。
……
喝酒醉的夏爸歪歪斜斜从小酒馆里走出来,意识不清的嘴里呢喃着:欣茹,欣茹,——
一抬头,看到夏妈眼中含泪,满脸悲愤的盯着他。夏爸脸部抽笑,抬手去抱夏妈:别离开我好吗?……欣茹。
夏妈悲愤交加的将他一把推开:夏喜军,你给我醒醒。你看清楚了,我是你老婆方丽慧!
她用力过大,夏爸被推倒在地。地上,夏爸瘫软如一堆烂泥,夏妈脸上泪如雨下。
……
夏爸:我愿意。
为以示郑重他深深看了女司仪一眼,被夏妈发现后恶狠狠的瞪他。星而光顾着感动没留意到。
司仪又问:新娘,你愿意一生一世牵着新郎的手,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都信任他,包容他,爱惜他,陪伴他,永不放弃吗?
……
家里,满屋狼藉,夏妈挥舞着靠垫、杯子、花瓶、书……向夏爸劈头盖脸的砸去,夏爸脸上带着被利器刮伤的血痕,可怜兮兮的抱头四处躲闪。
夏妈:你不是爱你那个初恋吗?不是忘不了她吗?你去找她呀,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离婚!
……
星而知道,这才是他们真实的日常。
从古至今关于婚姻的描述中,星而最认同那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难念也得念,谁让它是家呢。
在一片祝福的掌声中,司仪煽情的说:在这神圣的时刻,两位已经手牵手,让我们共同祝愿这对携手走过三十载风雨岁月的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亲相爱的迎来属于他们的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星而感动得都快哭了,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父母变老的样子,他们依然穿着婚纱、礼服,站在这个众人瞩目的礼台上,实现着他们和和美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敏瀞在边上捅她: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别搞得哭哭啼啼的。
星而不好意思的抹掉眼泪,说:激动的。
敏瀞:你们家果然是一家子奇葩,别人家是妈嫁女儿感动到哭,你家是女儿看着妈结婚感动到哭。
星而:今天这个场面太让人感动了,我会记一辈子的。
敏瀞:哎哟,这仪式也进行得差不多了,我去看看等下宴席上的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星而:我跟你去。
两人欠身向外走。
敏瀞:这下好了,你钱也花出去了,心里舒坦啦?
星而:只要他们俩不吵不闹,花多少钱都值。要说今天这个场面真好,让人觉得有仪式感,咱们中国人的日子就是过得太缺乏仪式感了,你想啊,他们俩在这么隆重的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我愿意”,回去还好意思再闹吗?就算想闹也得心里先掂量掂量,我估摸着怎么也能挺个三、五个月不吵不闹了吧。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嗵”的一声巨响,随之是一片“嗞嗞啦啦”的声音,两人吃惊的回过头去。礼台上,司仪一脸惊愕的望着夏妈,麦克风被摔在地上,正不断传出嗞嗞啦啦的声响。
夏妈一手指着女司仪,一手扯着夏爸的衣领:看什么看?你还没看够她是不是?夏喜军,你到底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啊?逮着一个你就两眼贼光乱冒、迈不动腿了。
夏爸:方丽慧!我说你神经病吧?
他气愤的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领结,朝台下走去。
夏妈不依不饶的扑上去:你说谁神经病,你给我说清楚。
夏妈拣起地上的麦克风朝夏爸头上砸去,夏爸一闪,麦克风重重的砸到了音箱上。夏妈越战越勇,夏爸东躲xc,还是不小心挂了彩,脸上留下两条血印子。两人在台上台下扭打成一团,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星而绝望的闭上眼睛,从古至今关于婚姻的描述最正确的是:婚姻是悲剧,但观众偏偏都把它当喜剧看。
一场好好的婚礼就这样搞砸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星而收拾。夏星而一边查看被砸坏的音箱一边说敏瀞:明知道我妈有疑夫症,偏偏还请了个女司仪,这不是没事找事呢吗?
敏瀞:谁知道她严重到这种程度?再说你爸也是的,眼睛往哪看不好,干嘛非得盯着那个女司仪看?
星而:所以就是说啊,当谎言穿走了真理的外衣,真理就只能裸奔了,我爸到底有什么错吗?搞得现在连多看一眼人都成十恶不赦了。
敏瀞:我也挺同情他的好不好?谁让你妈有疑夫症呢。……不对,我同情他谁同情你啊?
星而苦笑。
敏瀞:怎么样?那音箱没事吧?
星而:没事才怪,砸了这么大一个坑,问题是弄成这样,让我怎么还回去呀?
敏瀞:我都跟你说了,全包给婚庆公司省心又省力。谁让你不听我的,非要为了省那点儿钱分开租,这下好了,东西也给人弄坏了,怎么还啊?我看搞不好连你那压金都拿不回来。
星而:压金拿不回来可不行,那可是我截止到目前仅剩的一笔财产了。
敏瀞:诶我说夏星而,你至于把自己混的这么惨吗?那音响压金才几个钱啊?
星而:三千七。
敏瀞:我就不信你全副身家只有三千七?
星而:如果这音箱还不回去的话,三千七都没有。
敏瀞:既然没钱,干嘛还办婚礼?……一个补办,又不是什么正式的结婚,我真搞不懂你脑袋里都什么回路。
星而:我妈前段时间参加了一个心灵冥想班,回家就开始唠叨,说什么人的意念是有力量的,比如说祝福和诅咒之类,特别是聚少成多的时候,力量就特别大。她就觉得是她结婚的时候没摆酒,没有得到大家的祝福,所以跟我爸的婚姻才不幸福的。你说她把原因都给找出来了,我能不亡羊补牢加以补救一下嘛。
敏瀞:你妈还真是什么都信。你也够可以的了,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瞎凑热闹,她要是哪天说她跟你爸这事属于月下老儿的工作失误、牵线搭桥给搞错了,你还不得上去天宫把月下老儿给抓下来问罪啊?你也得能上得去算啊。
星而:我呢,从十三岁懂事开始起,人生的最高理想就是希望父母琴瑟和鸣,幸福美满,父慈母爱。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敏瀞:那现在这音箱怎么办?
星而:我检查了一下,音质和线路都没问题,就是外壳砸坏了。……要不这样,你先找个地方给我放两天,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修。
敏瀞:放哪呢?
敏瀞想了想,抬手叫过一个伙计:诶,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被叫到的是一个一脸懵懂的男孩,名叫褚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叫我啊?
待禇皑和星而把音箱抬进餐厅后面一间狭小的储藏室,屋wài yīn郁的天空一声闷雷,转瞬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这场憋了大半天的雨总算是下来了。
星而忧愁的望着雨幕想,早上出门的时候匆匆忙忙也忘了看黄历,今儿这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这么倒霉,诸事不顺。
今天是程衍翔回国的日子,外面在下着雨,街道上行人匆匆,公园里人烟稀少,衍翔打着一把伞漫无目的的游荡,一些新的商场、店铺开了起来,早先熟悉的地方被喷着崭新标语的围墙围成建筑工地,里面传出打桩声,公园中的花圃变换了新的花种。一棵百年老槐树吸引了他的目光,曾几何时,他和月霁就是在这样的雨天、在这棵树下奔跑嬉戏,追逐打闹,假设真如仙侠小说中说的那样万物有灵、老树成精,不知这棵树是否还记得,他们在这里躲雨时留下的那些甜蜜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