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常明问沈虹“晚上吃什么”等于白问,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了家里冰锅冷灶,厨房里早上的碗还没洗,桌上一堆未及清理的垃圾和零食袋。常明摇头叹气,不用说,这人又是一天没正经吃饭。
自从装病在家,沈虹的生活全乱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忙碌了一辈子,突然闲下来感到无所适从。每天看着郑常明和李医生忙碌的进进出出,而她就像个闲人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为打发时间最近她迷上了电视剧,整天一部接一部的刷,看得昏天黑地、昼夜颠倒,菜也不买,饭也不做。就这样,一个人的生活规律失调,将三个人的节奏都打乱了。
像今天这种情况,李医生一下班回来就有些不高兴了,以前沈虹上班的时候,家里请了个钟点工阿姨负责做饭、搞卫生,前段时间被沈虹给辞了。
李医生:早知道这样,就不要辞掉阿姨嘛,最起码下班回来还能有口饭吃。
沈虹边看电视剧边说:我辞掉她是因为我不想整天在家里呆着,旁边总有个人围着我转。
李医生: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初是说你一个大闲人呆在家里,就不用请阿姨了,你可以做家务。买买菜、做做饭这些总还是可以的。
沈虹:我是这么说过,那又怎么样?不就是一天没做饭吗?至于这样吗?
李医生:你是一天没做饭的事吗?你瞧瞧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整天看那些破电视剧,都快拔不出来了,你都什么年纪了?还跟十七、八岁的小孩似的追偶像剧,还能不能靠谱点了?
沈虹:谁说大妈就不能看偶像剧了?那些偶像剧专门就是拍给大妈看的。
两人拌嘴的时候,常明在洗碗,他从冰箱里搜刮出几个鸡蛋准备做蛋炒饭,被李医生制止。
李医生:别弄了,出去吃得了。家里什么菜都没有,还能折腾出个啥来?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你当自己比巧妇还能耐啊?
常明:也行,那就出去吃吧。
沈虹:要去你们俩去,我这集还没看完呢,我不想动。
常明走过去把路由器拔了,沈虹没办法,只好跟他们俩出去吃饭。
餐馆里生意不错,点菜的时候,李医生见常明一口气点了六、七个,小声提醒他说:会不会有点多了?晚上吃太多不容易消化。
常明下巴向沈虹一指:不多,这个人中午饭都没吃,等下让她多吃点。
沈虹不领情,翻着白眼说:你怎么知道?你在家里装shè xiàng头啦?
常明得知沈虹蹩住腿,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做甩油操了?没有基础,直接练那种高难度动作是有危险的。
沈虹幽怨说:还不是你说的。
常明纳闷:我说什么了?
李医生提醒他:你前几天说,让她白天没事在家练练,总比一天到晚守在电视机前坐着不动强。
常明恍然大悟:哦~,<他马上反应过来>那不是你说的她需要减肥吗?
……
原来,沈虹总念叨自己长胖了。前几天,她又在感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一大、新陈代谢也跟着变慢了,女人五十岁上下是个难过的坎,最难的就是心还没有老,身体却先老了。
李医生:我以一个医生的角度奉劝你,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很容易发福,而且一旦肥了就很难再减下去,我可替你看着呢,你这半年的趋势不太好,再加上现在又在家里闲着没事干,体重会长得更快,你得控制并且适当的减减肥了。
常明:网上不是有那个什么甩油操嘛,听说很有效,你白天没事,我们都上班了,你就在家练呗。多做做运动,总比你一天到晚守在电视机前坐着不动强。
……
既然提到减肥的话题,沈虹这顿饭自然是也不敢敞开吃了,桌上六、七个菜剩了一大半。
常明:减肥不是这么个减法,饭还是要吃的,健康减肥要靠合理的膳食搭配和运动。
李医生:没错,还有保持充足的睡眠和愉悦的心情,也很重要,你今天几点起床的?
沈虹:十一点吧,反正起来也没事干。
李医生:你这样可不行,别说我没提醒你,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最怕的就是生活规律被打乱,不是吓唬你啊,更年期说来就来。
沈虹:昨天太晚睡了。
常明:又是看那个什么剧?那种偶像剧有什么好看的?你没黑没白的追。
沈虹:谁让我以前忙的时候没看过呢,现在补补不行啊?以前忙的时候呢,恨不能长出三个脑袋六双手,就恨自己分身无术,那会儿一想到程衍翔可以说走就走,满世界花着老娘的钱去潇洒,我就羡慕嫉妒恨。现在可倒好,我明明有空了,却还是哪也去不了,想想就冤枉。我也想出去看看世界,好好的潇洒一番、狠狠的花花钱,好吗?
李医生;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是“病人”,既然装就得装全套,你见过有生病的人今天还休假静养呢,明天就出国旅行的吗?你呀,就别瞎想了,安安心心在家呆着,做人要懂得随遇而安、顺势而为。
沈虹不说话。
常明:不出国你也可以逛逛街、去去美容院、健身房,不用一天到晚总闷在家里吧。
沈虹:我也想啊,万一在健身房被程衍翔撞见了怎么办?
几个人都哑口无言。
半夜,常明起身去卫生间,发现沈虹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敲敲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沈虹敷着面膜在看电视剧,桌上堆了乱七八糟一堆零食袋子。
常明迷起眼躲避光亮,问:都几点了还不睡?
沈虹:你睡你的,我没事,明天可以晚点起。
常明摇头抱怨:跟你说了一晚上都白说了,愣是一句没听进去。
李医生端着水杯从房间走出来,看到沈虹房间门开着,她也过来凑热闹。
常明:你们女人啊,每天兢兢业业的护肤,然后再孜孜不倦的熬夜,真搞不懂你们到底想干啥?不知道熬夜就等于huǐ róng加慢性自杀吗?
李医生酷酷的说:搞不懂就对了,对我们女人来说,活着的意义不在于生命长短,更没有对错,只有愿不愿意,值不值得。
沈虹扯下脸上的面膜,抓起纸巾使劲的擤鼻涕,两人这才看到她眼睛红肿一团。
常明故意讥讽:呵,可不是值得嘛,看个电视剧都能把眼睛哭成这样,可值得了。
沈虹抽噎着说:原来恋爱要这么谈啊?我要是早有空多看看电视剧就好了。
常明:这人啊,没救了。
他摇着头走去卫生间。
李医生说沈虹:你行了吧啊,说书唱戏,你还当真啊?
沈虹:你不是说今天要送医下乡在那边过一晚的吗?怎么回来了?
李医生:上午临时安排一个会诊,时间来不及,改明天了。不行,我得赶紧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别熬太晚啊。
沈虹点头。
一上午,星而脑海里都在盘算,沈虹跟郑常明究竟是什么关系,从开门的动作到两人的对话,她几乎可以断定,两个人住在一起是肯定的了,可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会是什么关系呢?同居?难道是qíng rén关系?
星而回想沈虹的表现,努力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
沈虹:程衍翔需要**,所以他不回家住。我也需要**,为什么要住在一起?是家人又怎么样?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
……
星而想,沈虹因为需要**所以不能跟儿子住在一起,不方便嘛,而她的**又是什么?是郑特助吗?
……
星而:这,就您一个人住啊?
沈虹含含糊糊、底气不足的轻声:嗡。
……
星而想,假装一个人住,但事实上又不是这么回事,之所以不承认是在掩人耳目,说明她不想两人的关系被发现。
……
沈虹小心翼翼的交待: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就好了,不要让其它人知道。特别是程衍翔。
……
星而想,这说明他们的关系对程衍翔是保密的,这么说来,倒是一切的疑点就都理顺了,可问题是,程衍翔不知道吗?
星而这样想着,看到衍翔拿着一个快递箱走进助理室。
常明问:谁的快递?
衍翔不说话,自顾自拆开,常明看他专注的样子,轻轻摇头笑了,他笑得那么包容、宠溺,让人看了暖洋洋的。
星而心想,你跟人家老妈暗度陈仓,都住到一块去了,当然要好好巴结、笼络一下人家儿子,可也用不着这么明显吧?
衍翔一边把快递拆开一边说: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你的了,先给我瞧瞧啊,看看崔姨都给你寄了什么好东西
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常明对他这种截取私人物品的行为似乎并不在意,依然笑着。
衍翔拿出一幅画:温迪画的,<他一字一顿的念出声来>3月28日晚7点画<他表情夸张的说>哇,这可是大师的近作啊,我要好好看看这丫头画功进步了没有。
常明笑着凑上去,两人头抵头的研究那幅画,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说说笑笑。
画风竟如此清奇,星而疑惑了。她心想,程衍翔跟自己的亲妈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连话都说不上两句,跟一个外人却这么有说有笑、亲近的不得了,还真是让人看不懂。看他们都到了可以互拆私人物品的程度,关系自然是不一般,那程衍翔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沈虹和郑常明的关系呢?他们说的崔姨和温迪又是谁?
星而走上前给常明送文件,顺便问了句:看你们那么喜欢这画,这个叫温迪的人应该是个很有名的画家吧?
常明笑:借你吉言。
星而心想,能让这些有钱人笑逐颜开的,一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画作吧。
她想着这些烧脑的问题走出助理室,衍翔看似无意的盯着她的背影,自从那天晚上两人把车停在大马路上吵架过后,这两天他俩还没说过话。
衍翔不禁心里犯嘀咕,这个女人她到底在想什么?
助理室的外间,星而整理待分发的文件,她有点走神儿,雯雯看她一眼,问: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星而:郑特助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单身一人?
雯雯:谁跟你说他单身?
星而:他有家为什么不跟家人住在一起呢?
雯雯:哦,你是说这个啊,他老婆孩子在国外。
星而:什么?他有老婆?
雯雯:是啊,郑特助虽然结婚晚,但是已经结了,还有一个女儿,不过都不在本地。
星而:原来是两地分居,他老婆是干什么的?
助理室里,衍翔一边跟常明说话,一边隔着玻璃偷瞄星而,看到她跟雯雯说话,衍翔假借去洗手间,经过时听她们在讲什么。
雯雯:听说是留学生吧,郑特助绝对是好男人,一结婚就自掏腰包供老婆去国外留学,他虽说是董事长特助,但也不过就是个拿年薪的打工族,一年顶多四、五十万到头了,为了供老婆,他可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一般人很难做到像他那样,毕竟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哪还有多少时日积累财富啊,又不像年轻人,钱花出去还可以再赚。
星而:他老婆还在读书?那不是年纪很小?
雯雯:也不是很小,也四十好几了,俩人都是大龄青年,听说是经人介绍的,认识没多久很快就结婚了。想想也是啊,那么大年纪还未婚的也不多。
星而:四十多岁的女人还去留学啊?
雯雯:听说是他老婆一定要去的,所以说嘛,现如今像这样的好老公上哪找去啊?老婆说啥就是啥,赚的钱一分不少全给老婆孩子花。
星而暗想:不年轻,还没什么钱,这个年纪还在读书,也顶多说明是个知识分子,有些上进心而已,这样的条件跟沈董事长相比可差了不只一丢丢。既然郑常明有老婆,而且夫妻感情还看起来不错,那沈虹就是第三者了。程衍翔到底知不知道他妈当小三?我要不要告诉他呢?不行,他知道的话一定受不了打击,还是算了。
星而问:那温迪是谁?
雯雯:郑特助的女儿,才四岁。
星而抱着文件走回来,衍翔跟常明还在说那画的事。
常明:你说我要不要从现在开始帮她筹备一个画展呢?
衍翔:你行了吧,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四岁小孩画的,也就你这个当爹的才这么爱不释手吧。
常明看到星而进来,笑着说:四岁怎么了?你还别瞧不起四岁的,人家夏助理都说了,<他学着星而的口气>这个叫温迪的人应该是个很有名的画家吧?<常明转头对星而说>不过要让你失望了,等她成为很有名的画家,估计你还要等上一阵子了,十年?
衍翔笑:十年都算短的了,呵,她的话你也能信?
衍翔就那么随口一说,星而在心里抗议:我的话怎么了?凭什么就不能信?
常明:你还说呢,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三年级了还把苹果画成梨,温迪可比你强多了。
衍翔笑着不承认:我有没有啊?不会是您骗我的吧?
两人笑做一团。
星而心想:看样程衍翔并不知道他跟沈虹的事,我还是少管闲事,少掺和别人的家事为好。反正就算我说什么、做什么,程衍翔也未必领情,搞不好他根本连信都不信我。
星而向敏瀞说起此事:郑特助看样子很喜欢他女儿,说起温迪来都是一副以她为傲的口气,据说他对老婆也不错,也是啊,他们那么大年纪才结婚,生个女儿也算是老来得子了,肯定宝贝得不得了。可为什么他们一家人不在一起,还要两地分居呢?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敏瀞:这个问题问我你就问着了,两地分居这种事我最有发言权,我们家陈春阳之所以呆在香港给他叔叔打工不回来,跟我两地分居,那是因为他得在那儿耗着,等着继承他叔叔的遗产啊。你知道他叔像我们这么大的西餐厅在香港有几间吗?六间,那得值多少钱哪,所以就算陈春阳要回来我都不让他回来。他叔没儿没女的,不给我们家陈春阳给谁啊?所以就得在那耗着。不瞒你说,我们俩就因为这事两地分居的,说白了就一个字儿,为了钱呗。等他叔哪天两眼一闭、呜呼哀哉了,财产都能给他。哎,到时候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富婆了,想想都让人激动。
星而:那照你这么说,郑特助也是为了钱?他是为了耗谁的钱?<她灵光乍现>沈虹?
星而推断,郑常明为了贪图沈虹的钱财,不仅跟老婆两地分居,而且还出卖尊严做她qíng rén,什么好男人,什么为了供老婆留学把家底都拿出来了,那些根本就是障眼法,像他这么有野心的人,自然是不会将那点小钱放在眼里,而雯雯她们都被蒙蔽了,说不定他胃口更大,对整个弘翔集团都有觊觎之心呢。
一整天,星而牺牲大量脑细胞从盘根错节的线索中剥丝抽茧,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这才华,太福尔摩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