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洒落，已经栖身在淬门的夜吟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飞雪。只有五六岁的她不知道师徒为何物，自不知仇恨为何物，可为什么，好想shā rén？就像当初北城指挥众人屠村一样？
她捂住胸口，她并不知道北城并非屠村凶手，红尘劫一场，她太小，小到不知什么是红尘就生劫难。
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就像那五年生命里每天醒来都是一个人一样。
不过以后的生命里，身边怕是不再会是一个人，但是自己依旧还是一个人，孤独的、默默的独自向前。
大街上，雪地的夜晚依旧能看清周围的一切，一个红裘女子在高楼上远远看着远处楼下三个人，一言不发。鞭子挥落处，地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地上的血不及她裙角嫣红，已经在发黑。
鞭子又一次落下：“畜生！还想打我绝府的主意！”
旁边同样服饰的人看地上的人已经不动了，打哈哈示意那人走了，留下已经没有气息的死人。
那两人已经走远，但是红裘女子还是没有过去，拳头不知不觉已经握紧。
后面有人走近，为她撑起伞：“走吧，城长老。”
北城目光暗淡：“听闻绝万义不过一个普通的铁匠，连武修都未修习过，却连同罕见幻化境界的尊者都不敢招惹，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不，那老不死的wǔ qì太诡异了！连尊者都奈何不了！这百年里我们淬门就长老您和铁扇前辈突破了幻化境界。但是，凌言长老逝去后……你们，不能再有意外！长老，请以大局为重！”
“我知道。绝万义最怕断了香火，可偏偏去年亲手手刃自己的三个曾孙。你说，这天下还有这个疯子不敢做的事？”北城望着伞外的飞雪，觉得越来越无能为力。
撑伞的人沉默不语，而后只见北城已经离开伞下，幽幽步入雪幕：“今年的雪真大啊！是为了能掩盖冤死骨吧？”
是啊，好大，连视线都遮住了。只见前面的身影摇晃，流年又逝，一声叹息已十年。
还是金秋，天却冷得湖水冻上了。一滴血忽然落下，瞬间变成冰面一朵梅花。
随着“哗啦”的落水声，还是薄薄的冰面很快就塌陷了，顺着落水的痕迹，还能看到一条似红色纱巾的痕迹向水中继续坠下，几乎同时，河岸瞬间喧哗起来。
“哈哈，自不量力！长老的武修可是江湖数一数二的！要不然当年怎么成为指挥江湖追杀战的统领？”
“一个外门弟子而已，怎么打得过连亲传弟子都没有的师父嘛！”
“长老打得好！”
“长老赛高！”
“夜吟，你永远打不过你师父，打不过淬门长老，更永远成不了内门弟子！”
“……”
“……”
水中少年模样的人在挣扎着，上方忽然出现一个红衣女子，衣角秀着精致繁复的金织凤纹，粗粗一看还以为是哪家新婚的小娘子。只见她赤红的鞭子向水中一挥，无限伸长，直到把落水的人卷出水面，随意扔到河岸。
落水的人原本还在和那个红衣女子激战，但是被女子打入水中后被寒冷的水刺激之下，血气上涌，可是坚定的意志使得自己没有昏过去。
被水一泡之下，夜吟白衣上的血迹很是惊悚，白衣没有缺口，但是还是依稀见有血从她胸口渗出来。
“呀！竟然是内伤！真弱！真弱，走了，走了！”
“虽然不过一个外门弟子而已，但是都十年了，至于弱成这样吗？”
“他这样，怕是连四年前才开始武修的小师弟也打不过吧！还敢挑战长老！”
“真有脸了！”
周围围观的人见夜吟体力不支，想事已至此成败已定下，红衣女子怕是要差遣人送夜吟回去，于是纷纷离开，不再做逗留。
人群散后，只有几个年长的人一动不动，直到夜吟从怀中摸出一滩红色烂泥，很是认真吃起来：“我可以继续的，等我把这西红柿吃了再动手。”
额……
剩下的几个人僵在原地，连同半空落地的红衣女子也是僵了一下，才二十余的漂亮小脸微微皱了一下眉。
如今夜吟已经十四岁，背影和眼神乍一看像个孤寂的老者，完全没有少年人应有的无所畏惧、潇洒不羁。虽然她是女孩子，但是这十年的经历变得像极了男孩，除了北城别人都不相信她是女孩子。
红衣女子北城默不作声，静静等她吃完。作为她的师父，她很是了解夜吟。但是不包括从由几个长辈见证的密场比试，打到忘我一直激斗出了密场，最后满淬门激斗，惹得大半弟子都纷纷前来围观。
造成离开密场决斗的最大原因是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徒弟最擅长的是躲和逃……
已经三个时辰了，北城消耗很大，已经饿得受不了。她清楚自己徒弟的实力，以夜吟的功夫，她往常半炷香就可以解决，可是今天却一直僵持不下。
见全淬门弟子都知道这个比试纷纷前来围观，她杀机一漏一招把夜吟击落河水中，看着水中冒出的血痕，心想总算结束了，哪知……
这个吃货！
“你就这么想赢我？”北城收回赤红的鞭子，那鞭子就消失在她掌心。
夜吟意味不明看着她，满嘴的红汁很是滑稽，可她笑不出来，就连少年，准确的说是少女自己看到自己的样子怕也是笑不出来的。
“嗯，只有赢了你，才有机会杀了你。”夜吟舔舔淌下的汁水，心满意足用白色袖口擦了擦，又补充道，“要十年了。提前比试一下。”
北城怒火，红衣如一道火焰动了一下，断裂了两rén miàn前的路：“我北城没有你这样的徒儿！”袖子一甩，一下就离开。
后面，有些沙哑的声音也远了：“我夜吟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有师父。”
没有人知道夜吟去那里了，只知道夜吟公然挑战他师父北城后，北城就下了命令：赶夜吟出山门，没有命令不得回来！
三天里，上上下下的弟子来回报说，没有在山门看到夜吟的踪迹，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离开了山门。
“孽徒啊！”北城气得发抖，但是面前有几个前辈，所以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在座的一个中年人终于忍不住了，道：“我早就知道！北城，当初你又是何苦要收他为弟子！”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这天下比他合适做棋子的多的是了，你有何必自己培养一个棋子呢！”
不知是谁故意也说了一句：“夜吟本来就不是合适武修的人，白费心血了，疼啊！”
北城听着长辈的话，不再做声。其实她的年龄比在座的一些年龄还小，但是她的武修使得她看上去才二十有余，真正的年龄却未有人知道。当然除了她徒弟，虽然她不知道夜吟是怎么知道的。
“罢了，她竟然走了，就让她走。她恨我入骨，总会回来的。你们要是看不惯她，遇到她要杀要剐，你们随意了！”
北城一个“随意”，已经把她和夜吟的身份说得清清楚楚，她们不是师徒，不是仇人，不过是路人。
在座的人你望我，我望你，随也摸不透这师徒俩。十年前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夜吟是北城师父用命亲自救下来的，按理来说夜吟应该感谢北城的师父才是，可是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见了北城就说要杀了北城，还发了一个十年必杀了北城的毒誓。
“留下她之前十年里我只亲自杀过百无门就再无其它人，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是百无门的人。”北城目光冷冷，似乎又回到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江湖追杀战。
一个长辈也发话道：“百无门的人擅长用自身化出毒药，为此一出生就要举行毒浴，幼儿就会与普通人不一样。可是这个夜吟，着实不过是个普通人！北城，你快好好想想，到底那里出了纰漏了？”
“这孽徒……真是奇怪……当初就听有人说她是个孤儿，后来找到她时是在自称是百无门人的手上，可她并没有百无门那样特异处……啧！绕了半天还是这样，我到底疏忽了哪一个关键点，才让她恨我的？”
“北城，我看你还是放下这个事，已经十年了，不如直接问他，不就明白了吗？”
“好，我等她回来。”
北城一语看似漫不经心，却藏不住杀意。
孽徒，是你逼为师的！
果然还是打不过老妖婆！
红白衣色的少年模样人苦笑，此时她已经趁乱逃出了淬门，当初她可是被北城一天十二时辰监视着不得离开，哪怕她到山门后山狱试一个月也可以看到北城“路过”的背影。
“只有三个月了。一直屈居她脚下，能打得过才怪！”夜吟心里咕叽着，不自觉摸了一下左眼角下的伤疤。
若是回到十年前，她会不会不离开村子，让北城杀了自己呢？
不，既然北城找到了自己，应该把自己也杀了才对啊！可北城不仅没有下手，还收她为徒，怎么回事？
夜吟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是想到十年前那条新开出来的血河，她有必要杀了那个老妖婆的的理由。
“三个月后，自当取你性命！”
夜吟注视着对面已经隐秘黑暗中的深山言毕，转身飞入了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