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轻抚着左眼下的疤痕,顺手拿起一东西在脸上比划,俨然是一张rén pímiàn jù。尽管已经易容,但是依旧藏不住她眼底的沧桑。
夜吟默默再记了一遍这三天里打探而来的绝府地图,心想就算打不过对方,还是要逃的。逃跑她最在行了。
绝府,一群女子木呆呆地坐守在一间似是闺房的巨大屋子里,满屋机会透明的柔色纱帐长长地从屋顶几乎垂到地上,几扇屏风隔开了好几处床位,上百件女子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旁边,更像是很少动过一般。屋里摆放着棋牌、竹卷、笔墨纸砚、针线之类用了打发时间的物件,却无人动过。
那些女子谁都清楚,这间温软如玉的闺房,其实是一座牢房。窗子在外面落了锁,屋外四处都有高大的护卫守着。
那些女子不哭也不闹,似乎知道了自己一生的结局,所以安安静静等死。
今天又进来一个这样命运的人,也许明天,或者就是今天,就会被再次带出去,但是却走不出绝府,而那尸骨将永远葬在这里。
她们来时看到绝府的花木在这隆冬时节依旧格外艳丽,一下明白当初被抓前有人说天下的花草树木,只属绝府最美那句话并不是随意说说,因为绝府那些花草树木,是用活人的鲜血灌溉,死人的骨头作为肥料滋养的。
将来或许其中就有自己。
一身女装的夜吟也是默不作声,她自假装被绝府人抓住后,就盘算着绝府少主武力是否高强,自己是否有机会学习到一两招,如果自己能力足够,灭了绝府替天行道,若是不济,还可以逃啊!逃跑她最在行了。
不多时就有人冲进来,不由分说随意抓扯上几个少女,催促她们出去,夜吟趁乱混了进去。
如今的绝府少主是一个传说。当年的老族长为了不再落单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把主意打到后辈身上,娶妻成群,立妾三千,本想靠后代走向繁荣,却不想没有兴旺就出现败相。
大概是绝府的人确实作恶多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绝府第三代有的早夭,有的是死胎,甚是失踪,曾经成为朝廷想灭却不敢动的风云人物,绝府老族长自也焦急,到第四代时,只有当今少主活下来。
老族长自暴跳如雷,命人到处抓扑女子,甚是连自己的曾孙也不曾放过,命一些药师和术士炼药下给少主,只为绝府不就此断了香火。
可就像被诅咒了一样,那些药物在普通人家试药时很灵验,可偏偏到了他们绝府,从无效果。老族长气极之下扬言,宁绝天下人,不断绝族香火。
夜吟想到这里都想笑,心道那老头儿真太把绝族当回事了。
那些侍卫把一群女子赶进一个闷热的楼阁就关上了门,一进去就因为屋里浓重的气味刺激了一下,渐渐适应那气味后忽然觉得浑身酥麻。
在馨香的浸蚀下,那些女子很快放下了戒备,有人甚是受不了蛊惑shēn yín起来,那娇滴滴的轻喘声拔得连夜吟也有些受不了。
夜吟默默在靠在屋子最边缘定心神,用神识观察周围的一切。
神识扫过处,看清了这间楼阁的全貌。
楼阁外无一人看护,但是周围的树木繁叶之下,不被人察觉到的隐秘地方,在她的神识里闪现令人惊心的寒光,夜吟隐隐知道不明情况下冲出去的后果了:不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冒意出去的人会被那外面的万箭传膛而死!
夜吟上次简装打探绝府地形时就察觉四处是机关,当时就大意之下触碰到了机关。若不是遇见一个好心的蒙面人指引才得秘密退出绝府,怕是当时只能遗憾死于刀剑之下了。
夜吟当时也很狐疑,一个熟知绝府地形的人,又救了她一命,想来是深入绝府的外人,才劝她万万不可再入绝府但是自己为何不走呢?
用神识观察,虽然可以做到神的视线看到肉眼看不见的、无死角的影像,但是那是很高深的功夫,只一刻钟的功夫,就把她的精力抽光了。
因为她的神识竟然透不过楼阁里十步外,在楼阁最中央一个似是一间全封闭的暗房。
夜吟睁开眼睛,死死盯住了那里。那个中央的暗房在这间楼阁里还是很突兀。依照人类的心理习惯,一间摆满东西的屋子,东西一定都是靠着墙摆放。但是那里没有任何东西靠在旁边,她绕暗房走了一圈,除了上方有几个透气孔,没有一道门儿。
夜吟紧张得不由得干咽口水,心里的戒备更加强烈,死死盯住中央暗房。
地板忽然毫无征兆地晃动起来,耳边传来被押进来的女子的尖叫,看来是被忽如其来动静骇得不轻。
当震动过后,惊魂未定的女子又一阵惊呼——那震动打开了机关,那暗房四壁一下沉了下去,变成台阶,露出了一张重重薄纱也遮不住的大床,床边还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窈窕轮廓。
夜吟在震动时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此时已飞身掠到那暗房里的人影旁,直刺咽喉!
这是那个仇人师父告诉她的,初来乍到,管它是什么情况,先下手为强!镇静是好事,但是你拖得越久,难道对方就不会借机观察你么?
那人影仿佛没有意识到危险,带着病态的低喘轻咳起来:“咳,咳……”
刚触碰到他咽喉的夜吟猛地把手抽回来: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仔细看了看,床边的人肤白胜雪,正慵懒地坐起,松垮的轻薄纱衣露出有些纤瘦的胸膛,一双媚眼迷离地垂下,高挺的鼻梁因为楼阁湿热的缘故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张柔嫩的红唇似乎要滴下多余的血色来。要不是知对方就是绝府少主,冲着他那祸水颜容,她真想把此刻他的收入画卷。
夜吟知道此人是绝府少主是因为事已至此了,要是出现一个不同其它的男人,定就是要“进食”的绝府少主,而听此人声音觉得熟悉是另一回事。
纳闷间,那群已经被蛊惑了的女子用轻挑的姿态沿着那被人轻易就揉碎的花瓣爬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撩那男子。
像是绝府少主的男子的反应倒是出乎她意料,没有想象中武艺深不可测,反而更像是待宰羔羊……
他要翻身躲开那些被蛊惑的女子,可是却只能艰难挪动一下身体,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走开……”
他的声音很是低迷,在这到处都是软香的空气中变得很是撩人,使得那些女子不仅没有罢手,反而被激起渴望。
夜吟感到头开始有了昏沉的前兆,“啧”了一声,心一狠之下点了那些已经失去神智女子的穴道把她们定住,扬起一帘纱隔着抓住了那男子的手臂:“你是何等人?”
不知是不是空气的原因,她的声音都酥麻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那男子目光无定不知在看向哪里:“不是说……别来了吗……”
“你……”夜吟也是一脸错愕:“那个蒙面好人哥哥竟然是你,绝府少主?”
“你……真是绝府少主?”夜吟不信,那个助她逃走蒙面的好人哥哥、眼前的这个病弱到无法站立的病弱少年,竟然是人们口中因耽于美色而臭名昭著的绝府少主?
那少年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夜吟眼神复杂:“这可怎么办?我还想杀……”忽然住口了。
“怎么?舍不得了?小兔子?”他本来就比较勾人的嗓音现在更发撩人,带有浓浓引诱味的字眼使得夜吟终于也抵抗不住,不受自己控制靠了近去。
“唔……我要是……是女子……怎会舍……”
此话一出,已经近得可以触碰到的两人猛然惊醒。
“我在做什么?”
“你是男子?”
“我……”两人一下弹开了一段距离,异口同声说了一个字,一个几乎是暴走,另一个依旧低沉诱人。
“你不宜在此……屋外只要不过五步,就不会触发机关,雄鸡报晓前无人驻守……”绝府少主喃喃道,便垂下脑袋,开始压制自己的心火。却不想夜吟扔了一样几乎没有存在的东西过去,他担心再做出出格的事,心神本就很集中,一下接住了,摊开手心一看,只是一颗疑似药丸的东西。
“来绝府前就有有预感,所以带了几颗奇舒丹,清心定神,还能在十息内恢复体力。”夜吟漫不经心解释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出去又能怎么走呢!好人哥哥你可要做到底呀。”
他没有先吞下去,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药丸,又把没有拇指大的药丸撇成两半仔细嗅了嗅,才皱眉之下勉强把药丸咽下去,有些戏谑地看着她:“小兔子,自己都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为何要逞英雄?”
“我只是受人迷惑而失去最准确的消息才被迫进退两难的!”夜吟着实受不了这里的每一分空气,干脆用纱帘把绝府少主捆了一圈,拖了出去。
夜吟使力时愣了一下以为松了,回头却见绝府少主还是被好好地捆在另一头,不由叹道:“你到底不像是个人啊——”
颜容妖娆近妖,声磁蛊魂,体轻如鸿毛,没有人那般险恶的心思,就像似在冬天里淡淡散开的薰香,不存在却用自己的方式让人陶醉。
人言终究只是人自己以为的看法而表达出来的一种不实之物啊。何人知晓这个人心里以为的魔子,其实是这样一个苦衷人。
夜吟本想亲自把他放到屋外的石阶上,但是绝府少主已经借着药效恢复了体力,自行坐了起来,问她:“你是人妖还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