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这个白色世界依然没有消融。
边关外的兵营中,积雪早已经扫干净了,琉狐正襟危坐在兵将中间,和那些兵将享受着军营难得有一次的娱乐有些格格不入。
千名将士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坐在枯草地上,饮着军中一年难得喝上一口的酒,吃着比平时丰富的菜肴,看着中央将士武斗、讲小品、猜字等等,好不惬意。
这一天哨兵减去了一半,所以放哨的小兵更是警惕,就连看似沉浸在欢乐中的琉狐都有些警惕。
他神识扫过后方,只见有一个白衣少年已经到了后方附近,而少年没有察觉到的后面,零零散散跟着几个人。
夜吟?你来做什么?
琉狐很是好奇,后方是前线失守后的第二到保障,易守难攻,一般没有普通百姓路过,只有赶往来送粮草的队伍。
琉狐悄悄离席没有人发现,他一个晃身,很快就到最接近夜吟的地方,在暗处用神识看了一眼跟着夜吟的人,指尖凝起青光,青光离指尖飞快地在雪地上穿梭,很快就飘到那几个人身上,那几个人脚步顿了几秒,才继续前行。
可他们又停住,四下张望:“人怎么又不见了?”
他们没有察觉琉狐的到来,所以中了琉狐的法术也没有感觉。
“除非夜吟看到你们,否则你们谁也看不到夜吟的。”琉狐知道对方不会听见,但还是轻声说出自己法术的特性。
夜吟自然也没有察觉周围的动静,离开绝府后她就继续盲目前行,不知不觉就来到这一座山里。见那里山石裸露出锋利的刃口,一大片地方只有枯草生长,崎岖不平的摆布远远一看更是如同千军万马伫立着,看上去惊心动魄。
“真是好地方!”夜吟感叹了一声,见四下曲折艰险也不是有人会路过,当下从储物袋取出wǔ qì,原地热身了一下,疾步往那默密密麻麻的石刃林中跳跃过去。
夜吟的wǔ qì像刀不似刀,过腰的长度在她一横推之下,看上去是只有半边的巨型剪刀。那是她得力的wǔ qì——镰刃风晚。
虽然说是得力wǔ qì,但是她从来没有在山门用过,而是闲下来时看一看,擦一擦,用心保养着。说起来历,倒也不稀奇,淬门弟子都可以到兵库选取自己的wǔ qì,不过她的wǔ qì在淬门万千种wǔ qì中看来比较普通就是了。
淬门败落五百年中,已经被江湖淡忘了这个门派。但是她听师父说起,五百年前,武、道、巫三修突然来了一个江湖十大神器选拔,淬门成了黑马,前三神器都是来着淬门。可是那三件神器因为五百年前的事变,至今已经遗失,六十年前一个淬门弟子孤身救城,用的wǔ qì疑是当年排行第二的神器**门戟,遗憾还没有被证实,wǔ qì和它的主人失踪了。
可淬门的人并不在意所谓的神器,因为他们修武,并不是为了打打杀杀。
夜吟也不在意是不是神器,可她却是为了fù chóu,fù chóu就要打打杀杀。
“行云远,落阴晴,风晚穿庭。
马蹄急,路无期,两岸山青。
凭栏立,瘦人影,何言九鼎。
梦无声,念无寻,杯弓蛇影。
问达乡,夜月迎,天地寂静。
泪留痕,痕如雨,萧萧浮萍。
晨钟语,语不惊,天地独立。”
弯腰,侧过,反仰,握在右手的镰刃风晚在她的掌控中避开了石刃,她左手推出的瞬间,人又一个大转弯移动到对面。右刀欲迎,左手抵抗,是她自己独特的武修方式,但是她因为北城这个眼线,从来就没有在还在山门的时候练习过。
镰刃风晚脱手的瞬间,夜吟稳步向后一扎步,左手未曾触碰到刀柄,用推力接住的同时,力量全集中到风晚上,疾步后退又突然向前,左手中的风晚绵绵不断向前挥去。
四周在空气的流动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夜吟几个跳跃立定到山前,把风晚放回储物袋的瞬息,身后的石刃林瞬息砸开,在轰鸣中,夜吟又转身过去,赤手空拳在碎石雨中穿梭,用几近直线的路线晃动到了对面。
浓浓的的灰尘中,隐隐约约露出她的背影,沙尘散去,一滴滴血打落下来。
“啧,慢一步了!”夜吟望了一眼被碎石割伤的手臂,取出一颗药丸碾碎洒在伤口上,也不做包扎就地盘坐起,却望见有人朝她走过来。
“琉狐?”夜吟记得这个人是数日前被调包的“新郎官”。
“怎么这么不小心?”琉狐微微皱眉,拉过夜吟受伤的手,化出一道幽蓝色的气,按在夜吟的伤口上。
那到气灌入伤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留下一道微微的痒。
“这是什么?你是涅槃圣者?还是会法术的巫神?”
琉狐收回手,用看见新大陆的好奇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夜吟:“你真是奇怪,第一句话不应该是谢谢我吗?”
夜吟晃了晃手臂,确定已经没事了,道:“我只是觉得你使出的气有点熟悉。”
琉狐想好险,原来她并不知道上一次他禁锢了她武修的事。
“你呀,不是武修者吗?怎么一点警惕都没有?”有人跟着她好久了她都没有察觉到吗?
“我出生的时候没人照顾我,导致生了大病导致五感和体力都有点弱而已。不过我觉得自己已经比普通人强很多了。”夜吟说着从储物袋取出两个烧饼,递了一个过去,然后直接坐在地上吃起来。
“我不是要你解释,而是我过来的时候,发现除了你,这片林子还有几个人。我本来没有在意,不过在你停留在这里开始,他们也停了。我怕他们是想找机会对你动手,所以我施法帮你引开他们。”
夜吟手一抖,差点握不住烧饼:“我下山不过一个月,应该没有结仇。”
夜吟不确定有没有结仇,完全是因为她无意闹了绝府,不过……绝府的人应该被那些人赶尽杀绝了的啊。虽然她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
“他们,确实是在找你。”
夜吟看琉狐说得诚恳,看他也不是会说谎的人,不过……
“你呢?怎么会找到我的?”
琉狐有些无奈:“你啊!到那里练功不好,偏偏要跑到这里?这里是冀国边境,那些士兵比较警惕,刚才要不是有我帮你化了那些动静,估计已经有哨兵把你抓起来了。”
原来是自己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游了一个圈啊!无怪又见到熟人,这里怕是离那个遇见水鬼的地方也不远吧?
“无妨,被抓起来就干一架喽!”夜吟已经把手中的烧饼吃完了,又摸出一个出来,一句话轻描淡写。
琉狐的眼睛向另一个方向一扫,眼睛变成幽兰色的瞬间,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密林,看见肉眼看不到的几里外,被他施法引开的人已经集中一起,几个人正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叽叽喳喳似乎在议论。
夜吟看出他眼睛的异样,那样子明明很诡异,她却不觉得危险,反而很安宁,安宁得连空气都凝固了。
琉狐察觉她的目光,赶紧收回视线:“他们确实是在找你,说起来他们口中的事,我忽然有点兴趣。”
“你感兴趣找他们去。”夜吟别过脸,自顾自继续啃烧饼。
“可我感兴趣的,你也许是知道的。”琉狐说着,左耳动了起来,开始复述他们的话。
“做不到十二时辰监视,城长老会翻脸的。”
“夜吟不过淬门一颗棋子,能逃到那里,赶紧到天眼里找!”
“她完成了那件事,城长老自然无法轻敌了。”
琉狐还没有复述完,旁边的夜吟就喷了一地烧饼渣。琉狐想好险他们不是面对面……
夜吟胡乱擦了擦嘴角的烧饼渣,不由皱眉:“不可能吧?他们怎么跟上来的?原来是我着了那老妖婆的道!”那天她就说离开山门怎么这么顺利,原来是在北城的计划中,不过,“那件事”是什么事?怎么让她完成了?
夜吟握紧了拳头,眉间彻底显露杀意:“北!城!!”
动怒本来就不好看嘛!
不过琉狐见过夜吟笑过,但是用的是美rén pí易容后,好像也不是很好看,活脱脱的大反派,明明心性还是比较善良的说。
果然好皮囊靠先天注定,不然就算易容了也是无功……
“你叫夜吟?”琉狐连忙把她的思绪打断,心想把夜吟稳下来再问他感兴趣的事好了。
夜吟白了他一眼:“有意义吗?”
琉狐知道夜吟确实生气了,虽然和夜吟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但是他好像能读透她一般。她要是心情好,就是没有表情!要是她生气了,就喜欢反问,而且是不着边的反问。
“如果你不姓琉,我问了确实没有意义。”琉狐挠挠头,乌黑秀长的发丝顺着风飘动,虽然挠头的动作和他还是很幼龄的面容看上去很是天真,却因为他灵动的眼眸显得格外妖媚,那模样宛如天上仙人。
不过夜吟好像误会了……
“我看上去像是断袖的料吗?”
“噗——”这次琉狐没有忍住,好不容易啃上一口的烧饼就喷了出来。
“你——”琉狐赤红着脸和夜吟拉开了一段距离,又想起飞雪中他吻住夜吟的画面,当时不想红颜是男子……而且很坏很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