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一座山谷的一间地下楼,黄昏的光晕透过窗棂,使得原本就昏暗无光的屋子更加可怖。
就连低低传出来的声音,也空灵得吓人。
“听闻血使出手,绝无闪失。这里有一桩交易,不知你们可否接得了手?”
“哼,您还没有说要求就把结果说得如此肯定,怕是我们不接也得接吧?”
“聪明。难得有人不怕本宫,本宫就直说吧,本宫要我儿御天,成为太子,得到王位。”
“娘娘是要想那位皇子死?”
“不,本宫是希望,废了三皇子武修!”
“什么?不!不可能!娘娘您在和草民开玩笑吧?!三皇子他……要是废了他武修,不等于直接让他和王位错失交臂吗?!大王就是因为三皇子武修天赋惊人,才……才欲封他为太子的!!”
“血使的行动进度果然不赖,江湖消息打听得很快嘛。昨天大王醉梦随口一言,隔天连宫中都没有传开,你们就已经知道了。”
“娘娘,您……”
“不必多说,本宫不宜久留,事就这么定了。另外不懂废人武修的方法也无妨,你们只管选人,到了皇宫,望海阁自有人准备好了。事成,另有重赏!”
一盘金子砸到对方脚下,当啷散了一地。
八月的太阳那般耀阳,宛如他的笑颜遥不可及,让他如此想做飞蛾扑火靠近。那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遇到御天的时候。
可他也不会忘记。
“你必须记住,你是血使!不择手段shā rén是你的命!想活得更好就必须击败阻挡你前进的人!”
他入宫门前一夜,他和自己的师父脱离了关系。
剌迢的记忆里,他生来注定为shā rén而活。有记忆起,全是修炼、shā rén、修炼……
黑暗中没人看得到的阴暗地下城,到处泛着血腥。十几个**岁的小孩子在一个巨大昏暗的牢房里为抢夺一块发干的大馒头。抢夺过程十分激烈,剌迢记得差不多每次都有人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死了五个人。
而外面的一个中年男人阴冷地看着他们抢夺,大馒头在众小孩抢夺瓜分中越变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层薄皮的一小块,不偏不倚飞到在角落蜷缩着的剌迢手中。
他几乎是反射吞了下去,干干的,吞下去后一点味道都没有,更别说是充饥。
那些小孩立刻向他投来阴毒的目光,有几个甚是朝他踹了过来。
疼。
比训练时单手劈木头、负重跑疼多了。
“好了!休息吧!”外面的人大喝一声,从外面丢了半只鸡腿给抢得最多的那个小孩,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出去了。
那几个小孩怨毒地瞪了他一眼,又嫉妒地望向那个吃到鸡腿的小孩。
可这一次没有人抢,因为这一次是不能抢的。那是给赢了的人的奖励,那个小孩因为抢的馒头量多,赢了他们。
剌迢更不敢去抢,因为违反规矩的人,会死。
他怕死。
刚才的中年男人算是他们的师父,他告诉过他们,不想死,第一步就是活下来!而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比别人强!如果比别人弱,就像今天一样抢不到吃的,曾经没有抢到食物饿死的也不是没有!
这里的人最后只能活一个,甚是有可能谁也无法活下来。因为唯一活下来的必须到十二岁后才能接shā rén任务,完成三个shā rén委托后,再培养十个成功完成三个shā rén委托的血使,方才能脱离这个杀戮世界。
而他的师父,已经培养了十三个成功的血使了,他没有离开的原因是已经习惯了看人杀戮。
阴沉沉的地下城没有白日和黑夜,修炼生涯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年,这一年,最后一个强者就可以接委托任务,成为血使,得到活下去的机会。但十一岁那一年活下来的却有四个,可师父说,他们中只能活一个。
剌迢第一次离开了监狱般的地下城,第一次看到了天空,阴沉沉的下着梅雨,阴暗得如同他的心情。
师父把他们四人带入山里,说谁活到最后,提着另外三人的尸首下山见他。他们的敌人,不止三人,还有野兽。
五天后他割了尸首下山,他清楚地看到师父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他知道师父是失望为什么活着的是他。
是啊,活着的为什么会是他?
四个人中,最厉害的那一个曾经生吞了死去的小孩,其他饿极了的小孩也开始仿效,而他是唯一没有吃过人肉的人。
多年争斗中他能活下来,似乎是万幸。就连这一次也是因为对敌最后一人时误入熊的地盘,他当时吓昏,逃过一劫,醒来只看到一滩肉泥。
“你入宫吧。”师父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如是说。
他没有问为什么,想要活下来,还要学会服从!
这一项任务,似乎不像是血使应该做的,不是shā rén,而是废人武修。
离入宫选拔还有三天,剌迢整个人焕然一新。被人服侍着洗了一个澡,泡了一阵温泉,换上纹路新奇的新衣,扎起从来没有梳理过的散发,晚上吃饭的时候,师父在一边教他一些处事礼节。
他才知道吃饭是要用筷子的,他才知道除了馒头和鸡腿,还有很多东西都是能吃的,他才知道血使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不用shā rén才能活下去……
他的师父见他一脸懵逼,难得很耐心说话:“这项任务怕是有去无回了。相处了七年,我算是你师父了,我就和你说个明白吧!这个任务之所以选你,是因为目标是深宫之人,一年都未必能等得到这个人出宫,我们没有下手的机会!不过很巧,目标在民间甄选侍童,七到十三岁具有一定武功。你并不是血使中唯一人选,可是考虑到目标的一些因素,不能太引人注目,也不能有太明显的煞气。我们血使,谁不会带点煞气?所以最符合要求的只有你了。”
“你放心,你有三年时间来下手,而且此任务一旦完成,你就可以脱离血使的身份,另赏金一千两,并给你安排一个隐居的地方,不再去为一条条命令厮杀!”
“只是有两点,不许败露,别死了。”
剌迢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可是新的开始让他冲击太大,一直只会抢夺shā rén和修炼的剌迢有些不适应。
中年男人见他不说话,心想是该多说一些东西,便道:“你是我多年培训血使中遇见的最奇怪的了,我捡到你丢进训练营的时候,不过是侥幸希望你先死了,给那些孩子下马威,好让他们知道随时都可能死去!”
“可你活下来了!而且你曾经竟然饿了十天不死,换成其它,五天没有接触一口粮食早就死了。训练中落后也可能死,你从来都是是在末尾,却不是最后一个!你从来没有吃到鸡腿,因为你从来不抢食,可你却没有暴露你的饥饿感。要不是你是这批人中我设计第一个‘死’的,我也许从来注意不到你。”
中年男说得很平静,但是心里却翻起波涛汹涌。
剌迢怔怔地听着,还是没有说什么,中年男人也知道他是不会问的。
“这样吧,你该有个名字了。剌迢,你今天后就是剌迢了。”
“剌迢。”他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安排的人已经在外等待着接应了,中年男人看着剌迢的眼睛,告诉他:“你此次任务,几乎和血使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你必须用普通人的方式来完成任务。血使和普通人不一样,血使只需要shā rén,而普通人需要迷惑对方的心。你迷惑住了对方,对方才会放下防御露出破绽。最好的迷惑,是笑,真心的笑,自信的笑!”
剌迢最后看到师父时,隔着重重卫军看到他倒在一个比较隐密的树下一把刀晃动着,剑头指着心口。
驶往皇宫的马车渐渐远去,那身影早就看不到了,剌迢脑海却能还原那一情景:师父死了。
自己结束自己的。
血使,自己的命比别人的都重要,可是师父却亲自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师父是,累了吗?
是啊,shā rén好累,必须活着,想活着,就必须击杀目标。
还好此生唯一的任务,不是shā rén。
武场,高矮胖瘦的小孩子排成一排,等着远远走来的矮小身影。剌迢站在最末,努力地回想着师父的话。
要笑,想要迷惑敌人,必须笑。
“这么瘦弱的人也会武修?”
御天才七岁,和剌迢站到一起反而像个小大人,口气也没有孩童的天真烂漫,可稚嫩的嗓音听上去很容易接近。
“也许会。”剌迢僵硬地把嘴角杨起,算是在笑了。
“你并不喜欢笑吧?别勉强啊。”七岁的御天几个疾步就到了剌迢身前,剌迢本能反射侧身避开。
御天比他反应快,一个扫堂腿勾绊住,剌迢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头就要朝地亲密接触时手快一步扶地,像飞鸟向后飞跃,稳稳落地。
一招半式之间,两人就看破了对方。
剌迢想三皇子果然好厉害,还好没有使出杀招不然我未必能赢。
御天很是满意:“你不错。父皇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同龄人有资格一较高下,我看你就是。”
“回殿下,草民十一了,自然不能和殿下同龄相比。”
“你倒是直接。”御天无视了其他人,“这些不重要。从今天起,就由你和尤尤来服侍我。”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