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隐本来是不打算在这客栈中,逗留这么几日的。
白云镇也不小,镇中的住户有近万户,若当年他的幼弟流落至此,未尝不能保住一条性命,就算年老力衰,甚至已归黄土,至少也要到他的坟前去敬一炷香。
但是李云隐总不能挨家挨户去问,几日下来四处打探,却无一人知李云狂这个名字。
……
……
正当李云隐惆怅之际。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窗户也被狂风所吹开,满天阴云积聚,如一笔浓墨泼洒,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镇子里的居民都收了摊,回到家中避雨,这样的景象在白云镇可是罕见的很。
李云隐初来此地之时,便见此地祥瑞之气笼罩,白云飘飘,听镇中的居民说,白云镇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雨季甚少,但是此地临大江,倒也无甚影响。
如今日这般的景象,是许多人都很久没有遇到的了。
豆大的雨点落在砖瓦上,声音很清脆,雷电劈闪长空,黑云深处,宛若一尊巨大的仙魔,俯瞰人间,挥斥方遵。
李云隐来到了楼下,有不少客人正在吃饭,外面还进来了不少避雨的路人。
他们神情不安,议论着什么。
“我听家中的父辈说过,白云镇是福地,所以才能在这深山大泽之中屹立不倒。”
“据说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景象,有好几十年了,山妖作祟,动辄生吃活人,屠戮乡镇,可怕至极。”
一些本土的居民信誓旦旦的谈论着,让原本就不安的氛围,变得更紧张了起来。
街道上,缓缓走来一人。
但那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之时,李云隐才看得清,那是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老者,一只手拿着拂尘,另一只手中扛着一杆旗,更确切的说是他的招牌,上面有用毛笔书写的四个大字——一字千金!
“老神仙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白云镇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见到此人以后,众乡民悬着的一颗心也都放下了。
若是李云隐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店小二口中所提起的铁口神算,老神仙了。
李云隐本以为是什么卖弄障眼法的江湖骗子,但仔细一看,此人确实仙风道骨,而且他刚出现没多久,暴雨骤停,拨云见日,整个白云镇,又重归祥瑞。
李云隐在远处打量着此人,望气术是御剑宗一门基本的辅助神通,可以用来洞察他人的修为深浅。
但是李云隐却发现,此人的气息虚浮,似有似无。
“众乡亲稍安勿躁,邪魔已被老道驱退。”
在李云隐打量着这个老道的同时,老道一道眼神也已经落在了李云隐身上,两个人的目光在碰撞,李云隐的两只眼睛有些发痛,像是被火光灼烧了一般,连忙从此人的身上移开了视线。
暗中洞察他人的修为,在修真界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而且望气术虽然高明,若是对方修为过高,那么望气术也就不起作用了,而且此人竟能察觉到李云隐在洞察他,可想而知,此人修为绝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李云隐暗暗心惊,这个老道士看似貌不惊人,却被白云镇的乡亲们如此拥戴,竟为老神仙,恐怕倒真有几分不寻常的本事。
老道士挥了挥手以后,乡亲们便一哄而散,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老道士顺着这条街道走了很远,一直从白云镇的入口,走到了最后方,可以看见远处绵延的山脉。
那是一处茅屋,简陋无比,茅屋旁还有一口井,李云隐一直悄悄跟着老道士来到了这里。
“出来吧。”老道士轻声说道。
此地空旷,只有老道士与李云隐两个人,李云隐自然不会不识趣,便直接走了出来。
只见那老道一转身,十分潇洒的坐在了井口边上,跷着个二郎腿,悠闲自在。
“你跟我来所为何事啊?”
“久闻老神仙大名,寻人问事无所不知,特来……”
话音未落,老神仙便直接打断了李云隐,又问道:“那你究竟是来寻人,还是问事的呢?”
“寻人。”
听了这话以后,老道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招牌,道:“这规矩,你可懂?”
“一字千金……在下……怕是没有这么多钱财。”
老道士笑了一声,道:“既无钱财,来麻烦我做甚,不如就此打道回府吧。”
但是李云隐驻足在原地,迟迟未有离去,好半晌才说道:“在下所打听之人,于在下十分重要,还望老神仙,能不吝赐教。”
“拿人钱财,与人解难,若无钱财,莫来烦我。”老道士挥了挥手,似乎是不想再和李云隐这么啰嗦下去。
但是看李云隐还是愣在原地,老道士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说你这厮,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之前在街道上老朽已给了你教训,是看你面相不恶,才给了你这么个一字千金的规矩!若是换作旁人,就算是给我万金,千万金,也换不来老朽给他算上一卦。”
“既然如此,在下去山中杀一些精怪,换取些钱财,再来叨扰道长。”
“你要去山里?”
“怎么?老神仙有何指教?”李云隐问道。
“百里之外的清河镇,精怪作祟,或许不日便来到本镇,你此刻去山里,若是遇上了那些精怪,只怕是小命不保。”
“我辈修道,何惜一死?只是道长,被敬为老神仙,为何看重那些黄白之物,令人费解。”
“荒谬!老朽又岂会在意这些,只不过你心不诚,求我无用,若你诚心相求,老朽也不妨告诉你。”
李云隐有些生气了,道:“我如何不诚心了?”
如果说此刻的李云隐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为了寻找。
为了寻找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剩下的一个亲人,也就是他的弟弟李云狂。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这就像他心中的结一样,一直找不到李云狂,他心中便一直都有一个疙瘩。
想当年,他的幼弟年仅七岁,厚葬了父亲之后便流落他乡,这么多年来,不知有何遭遇,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是心急如焚了。
但是到了这个“老神仙”的口中,却变成了不诚心,他岂能不怒。
其实关于李云狂的下落,李云隐曾多次在心中挣扎,是否要询问小瑶,但思忖许久以后,他都没有问出口。
“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话。”老道士手一按,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李云隐的身上,李云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沾了一身尘土。
“你,信口雌黄,我如何不怒!”李云隐大吼道。
“我说你不诚心你就不诚心?心境如此浮躁,如何能成大事?难道我说你去死,你便要去死吗?”无形的力量,一直在压制着李云隐,他只能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诚不诚心,你心中自有知晓,又岂是我能说了算的,年纪轻轻,就这般心浮气躁,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老道士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李云隐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稳重而又冷静的人,只不过这一次,老道士的话刺中了李云隐心中的痛,才让李云隐有些无法忍受。
“无故加之而不怒,骤然临之而不惊,是一种境界。”老道士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云隐听了这话以后,如蒙大赦,问道:“你故意说这话,颠倒黑白,难道只是为了激怒我吗?”
“对呀,你以为呢?”
李云隐的心中骇然!
原来他一开始就中了这个老狐狸的圈套,一句话就让李云隐落进了陷阱中。
但是现在想起来,李云隐心中的怒火早已熄灭!还剩下的,只是后怕。
这个老道士被人称之为神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随便一句话,就扰乱了李云隐的心境,差点致使他走火入魔。
“年轻气盛,我也能理解,你走吧。”
李云隐身上的压力顿时散去,他从地上爬起来,对老道士一抱拳,说道:“之前是晚辈多有冒犯。”
老神仙虽然激怒了他,但这对李云隐而言却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在给李云隐一个教训,实则是暗中点拨了李云隐。
众所周知,修士的修行,同时也在修心,若是修力不修心,那不是几千年的老祖宗都如那街头泼皮一般?
老道士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对于李云隐日后心境的成长,大有裨益,可以说是一言之恩,终身受益。
“寻人问事,莫要来烦我了,老朽看你印堂发黑,不日必有大劫降临,好自为之吧。”老道士挥了挥拂尘。
“此话当真?”
李云隐实在不明白老道士为何这么说,他刚来到白云镇,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说是转了运也不为过,又怎么可能会大劫将至呢?
“老朽是看你小子悟性超然,这才有心点拨你一番,之前老朽暗中算上一卦,你小子要倒霉了。”老道士面无改色的说道,转身就要走进身后的破茅屋里。
“道长留步!”李云隐几个箭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