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出尘,女子翩然降临在此地。
在无尽的灰烬堆中,原本热闹的街道,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
废墟中,所有人都已经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只有李云隐一个人,躺在那里。
和念宫主来到了他的跟前,一眼就看到了李云隐脚踝处的伤,微微有些动容。
随即,她又伸出手来,探了探李云隐的鼻息,而后一脸忧容,摇了摇头。
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这里面装着的是药液,晶莹剔透,清香阵阵,滴落在了李云隐的伤口上。
先前李云隐以一当百,那一剑的风火是何等的潇洒,却也因此导致体内修为受损,这才昏厥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以后,和念宫主看着李云隐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云隐强势很重,就算得到了和念宫主的救治,但在短时间内也很难苏醒过来,和念宫主环顾了一眼四周,在废墟之中找到了一处还幸存着的屋子。
她将手上的剑背在身后,抱着李云隐,走了进去。
若是有云顶剑宫的弟子在此,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定会感到非常的震惊。
因为和念身为云顶剑宫的大宫主,名头极响,虽谈不上什么如冰霜一般冷酷,但是与素未,平生之人也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今日却主动抱着一个男子,若是传了出去,定也是不小的风波。
不过李云隐是在昏睡之中,对此毫不知情。
只有屋顶上的小瑶,悠哉悠哉的坐在梁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打算出手的意思。
小瑶是魂体,除了李云隐之外,别人很难察觉得到她的存在。
和念将李云隐放在了一个大桌子上,把小玉瓶之中的药全部都取了出来。
她竟然是在为李云隐接骨!
李云隐先前被楚西夕背后偷袭,半根骨头都裂了,若是找今天的医生相救,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也只有和念宫主这样“法力高明”之人才能施救,看得出来和念宫主动作娴熟,具有一定的医术神通。
……
……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
李云隐终于苏醒了,他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女子俯在自己的深浅,香汗淋漓,露出了疲惫之态。
李云隐一惊,道:“姑娘你这是……”
他缓缓的从桌子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伤势,竟然已无大碍,道:“你替我治的?”
和念微笑着说道:“举手之劳,你这伤势不轻,我虽然已经为你接了骨,但是没有大半个月时间的修养,难以痊愈。”
“大恩不言谢!敢问……”李云隐赶忙出声询问。
“云顶剑宫,和念。”
“又是你们……”李云隐十分费劲的从桌子上离开,有些吃力的站在地上。
“你腿脚不便,不宜走动,需要静养!”和念叮嘱了一声。
李云隐摆了摆手,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前来是为了夺剑还是为了替楚西夕出气的?”
“都有……”和念宫主解释了起来。
李云隐发出了一声冷笑,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如附骨之蛆一般,令人厌恶,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要杀要剐,但凭你愿。”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杀你,若你不肯归还鄙派寒玉剑,能否给个说法?”
李云隐不厌其烦的为和念解释了一番。
“你说那人姓白?”和念露出疑惑之色。
“白兄自然是姓白的。”李云隐理所当然的说道。
和念陷入了沉思之中,道:“西楚大盗白原城,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他了。”
“此剑绝对是他从云顶剑宫,飞云洞中窃走。”
和念回忆起那一晚的经过,她只记得那个贼人一身白衣,却难以分辨身份,可是现在听了李云隐的这一番诉说以后,他已经确定了那个贼人的身份了。
“白原城吗?”李云隐此前并不知道此人的姓名,不过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叫做白原城之人的任何一个片段。
毕竟李云隐虽然得到了林火这对师徒的记忆,但他也毕竟在沼泽地里呆了一百年,关于这一百年,他的记忆是空白的,那白原城看起来年纪轻轻,风流倜傥,至多不过二十岁。
也就是说,林火和张枫眠的记忆固然对于李云隐有些用处,但也是有范畴的,他们记忆说起来有些久远,最远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
“此人被好事者称为西楚第一大盗,有着命元巅峰的修为,白原城的轻功身法登峰造极,偷盗之术更是一绝,寻常的灵台修士,也很难捉住他。”
李云隐若有所思,没想到这个白兄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他所偷盗之物全凭喜好,可谓是无所不偷,小至一针一线,大至采花寻乐、一方重宝。”
“照你这么说来,他偷了这寒玉剑送给我,是想要害我不成?”
和念宫主微微皱眉,思索了许久以后,才道:“现在看来,好像是如此。”
“我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他为何要如此对我?”李云隐还是有些不相信。
“传闻这个白原城脾性古怪,贪于玩乐,如同三岁小儿一般顽皮,或许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好玩吧。
听了和念说这话以后,李云隐就更加不相信了,他与白原城一见如故,开怀畅饮,白原城举止不凡,谈吐优雅,生平酷爱与人饮酒论道,又怎会是什么顽皮之人?
李云隐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点,但是和念说的话,更加不容怀疑。
和念出手救了自己,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她对自己并无恶意,如果不是她的话,就算李云隐没有性命之忧,但这条腿,多多少少也会留下伤残。
更何况之前,她明明可以带着寒玉剑离去,李云隐在昏厥之中,根本不会反抗,可是和念却没有这么做。
两个人,两对目光对视到了一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李云隐与和念同时都觉得有些尴尬。
但出奇的是,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挪开视线,彼此“深情”的注视着。
李云隐从和念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那是一种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
而和念看到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一言一笑,一举一止,每一个呼吸,甚至是说话的语气,都太像了,像极了。
“抱歉,走神了。”李云隐露出了尴尬之色。
和念此刻的状态比李云隐更加的不好意思,完全不像是一宫之主,反而更像是一个小女儿家,俏脸绯红,露出了羞态。
但是很快,她她用微笑掩饰心中的尴尬,道:“彼此。”
“你知道吗,我感觉你很像我。”李云隐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显得有些突兀。
原本心情平复下来的和念,又红了脸。
“或许是有些唐突,看你眼睛的同时,也看到了我的眼睛,很像。”
李云隐说出了这番话,也是和念心中的想法,没有想到,两个人的感觉竟然出奇的一致,若是换作旁人,和念断然是不会和他对视半刻的。
和念眼神有些泛红,像是内心最深处的情愫再也无法压抑,泫然欲泣。
“你怎么了?”李云隐问道。
“我能再抱抱你吗?”
“呃……!?”李云隐万万也没想到,和念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
不过李云隐倒是很洒脱,他张开了自己的怀抱,道:“可以!”
若是换作旁人,李云隐绝不会答应这么一个无理的请求。
但提出这个要求的不是旁人,是和念。
不知为何,也没有理由,李云隐从内心深处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这一个拥抱,没有任何一丝杂念,就像是最亲近的人之间的一个简单的拥抱而已,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暖,与心跳。
和念还是落下了泪,她哭的像个孩子。
“你很像他。”
“像谁?”李云隐询问道。
“我已故多年的父亲。”和念泪如雨下。
这句话,比之前的任何一句话都要刺耳,都要突兀。
但是李云隐的心很平静,似乎,他早已预料。
没有为何,他对和念,那种感情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一个晚辈一样,像是自己听话的乖女儿,是纯净到了极致的感情,没有任何一丝其他的杂念。
“你的父亲叫什么?”
“李云狂。”和念抽泣着说道。
当这三个字清晰的映入李云隐的耳中,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奔流,所有的无奈,最终都化作一声长叹。
“是了,凡人又有几个能活过百年,生死无常,或许这就是命数吧……”李云隐在心中如此说道,之前他总是抱着美好的幻想,认为自己弟弟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现在看来,幻想终归只是幻想。
不过,李云隐就从难过之中释怀,起码弟弟还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侄女。
李云隐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他第一眼见到和念的时候,就感觉到这么的熟悉,这么的亲切。
难怪,对于和念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无法产生任何的怀疑,这就是亲人之间的信任。
难怪,只是一个眼神,就好像能够说明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