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楠木小棺材初打开,十目相对的瞬间,江云舒在异世的生活遂拉开帷幕。
前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她,最终竟爱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生身父亲那个伤害她们母女至深的男人。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江云舒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有一根弦瞬间崩断,紧接着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再度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变了,她的身体,她所处的环境,她见到的点点滴滴,都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一切。因为受刺激过大,她灵魂穿越,来到了这个异世。
但是,不变的,是她的灵魂,以及灵魂的创伤。
对于季箫等人对她的好,她一直以来都是被动接受,活得像具行尸走肉,没有给过他们一丝的回应。
直至七岁那一年生辰,无意从厨房经过的她,看到了那个悄悄抹眼泪的身影。
孟红,她的二娘,向来是个坚强的人,再难的时候都有过,她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她在哭。江云舒知道,她是在为她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哭。
那一刻,仿若一道惊雷劈下,江云舒瞬间清醒过来。
沉浸在自己的孽障之中,将冷漠、疏离留给爱着自己的人们,不断地伤害着他们,这样的自己,简直该死!
伸手推开厨房的门,江云舒快速跑了进去,一把抱住了那个匆忙擦干眼泪,着急解释自己是被辣椒熏着了的孟红。
将脸埋在孟红的怀里,江云舒闷声道:“二娘,对不起。”
七年没有说话,这一句道歉在舌尖绕了数圈,终于从口中吐出。
江云舒可以感受到,在她抱住孟红的那一瞬间,孟红的身体骤然僵硬,随即才缓缓舒展开来,回抱住她。
“没事了,没事了。“背的手轻轻地拍着,一下一下,江云舒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紧接着一种庆幸的感觉涌心头。
还好,清醒得还不晚,还来得及。
从孟红身退开的时候,江云舒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了,但是嘴角却扬着,带着一种释然。
对于她的异常,孟红没有多问什么,而是随着她加入午膳的准备过程中,尴尬的气氛似乎瞬间就化解了。
江云舒在一旁洗着萝卜,时不时扭头看一眼专注切菜的孟红,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真蠢,这样的幸福在身边七年了,如今才得以真正发现。
这是前世生活在单亲家庭里的她,一直以来都渴望的那份圆满啊,只是,唯一对不起的是,前世的妈妈。不过,每一个母亲都一定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不是么?
主动帮着孟红将饭菜端到饭桌的时候,季箫等人都已经回来了。看到江云舒一脸笑容地端着菜过来的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有了些诧异之色。
而当江云舒搁下饭菜,一个个喊过去的时候,李洛儿手中早就执好的筷子瞬间落地,季箫的嘴巴打张着,下巴差点没脱臼。而燕岭只是微微一愣,瞬间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不过眉宇间带着些欣喜。
“干啥呢,干啥呢,一个个还不赶紧把嘴巴闭,筷子捡起来洗洗去!”
孟红哐啷一声重重地搁下菜,赏了季箫和李洛儿的脑袋各一巴掌,然后欢欢喜喜地拉着江云舒坐下了。
“小云舒,你刚刚喊我什么?”
伸手把自己的嘴巴合,季箫双眼晶晶亮,目光黏在江云舒的脸,还顺便掏了掏耳朵,做洗耳恭听状。
看着几个爹爹的模样,江云舒越来越后悔自己浪费了这七年的时光。调整好心情,江云舒裂了个大大的笑容,“大爹爹!”
“哎!”季箫如愿以偿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直接拉过江云舒的手腕,将一个简单雅致的镯子套了去,“小云舒,这是大爹爹给你的生辰礼。啧啧,不愧是我季箫的闺女,小小年纪,就出落得这么俊,长大以后还不……哎哎哎,疼啊,松手松手。”
“一个大男人,罗里吧嗦个没完,烦不烦!”
眼见着自家话唠的大爹爹被二娘再一次揪了耳朵,江云舒稍稍挪远了点儿距离,离事发中心远了一些,然后自然地伸手向离得近的三爹爹燕岭讨要礼物。
想明白之后,江云舒的心里豁然开朗,心的负担卸了下去,整个人也显得活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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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岭皱了皱眉,然后微弯腰,猛地从桌下抽出一把杀猪刀递给江云舒。
江云舒伸出要礼物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杀猪刀刚好拍在了她的手,看到这一把比二娘的杀猪刀稍大一些的……兵器,饶是还算镇定的她也不免抽了抽嘴角,抖了抖眉毛,就连打闹的两人都看了过来。
“怎么了?”
燕岭环视一圈,眼带疑惑。
其他几人触及燕岭的目光,纷纷摇头表示没事。
“收好了,这是爹爹亲手给你打造的刀,足够坚硬、锋利,可作防身用!”
爹爹的好意,自然是不能拒绝的,虽然这刀,的确丑了点,但是江云舒还是乖乖地背在了身后。
过去的七年里,虽然她活得浑浑噩噩,但是大概情况还是知晓的,几个爹娘教授她的东西她也有好好学,这也得益于之前她的被动接受。
而燕岭使的,以及教授她的,正是刀法,刀法,自然需要刀来配,送刀,真的是很实用来着。
“小云舒,给,这是四爹爹送你的。”
江云舒扭头,李洛儿的手正好垂下根吊坠,编织精巧的链子,挂着一精美的玉片,玉片刻着云舒二字。
前世,云舒学的珠宝设计,对这些玉石还算是比较了解。看这玉片的质地,很显然,这不是李洛儿送得起的贵重物品。
李洛儿自然是看到江云舒的目光聚集在了玉片,赶紧解释道:“小云舒,这根链子才是我送你的。你知道的,你四爹爹是手艺人来着。”
江云舒自然知道李洛儿是手艺人,只不过,这份手艺好像是从别人的囊中取物来着。
“关于这个玉片,云舒,你已经七岁了,有些事情,应该和你说清楚的。当然,即便是我们不说,你也应当察觉到了。”
不知何时,孟红已经坐回了她的身边,表情有些凝重。
“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爹娘。当然,也不可能有人有三个爹爹不是么?你是我们从江捡来的,当时,你就装在一个楠木小棺材里,脖子挂着这个玉片,不过当时的那根链子短了,我就给你重新编织了一根。因为是在江捡的你,我们便给你加了个江姓。”
李洛儿将手的玉片递给江云舒,边说着边抬眼去瞧云舒的反应。
其他人也是盯着江云舒瞧,心中紧张得很。虽说云舒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但他们早已经是把她当做亲生的一样疼着了。如果……如果云舒提出要去寻找她的亲生爹娘的话……
江云舒并不是真正七岁大的小毛孩儿,她的灵魂来自于二十一世纪,早就是个大学毕业的年纪了,哪里会看不出几个爹娘在想些什么。
伸手将玉片接过来挂在脖子,江云舒微微侧过身子,半靠在孟红的肩膀,淡淡地笑了笑。
“既然爹爹娘亲是从小棺材里抱出的我,那么说不定在别人眼里我本就是个该死掉的人,过去于我而言有什么吗?我知道的只是,七年前,我睁眼的时候,看到的爹娘,只是你们。”
江云舒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像是出自于一个七岁女孩儿的口中,但是这全然无关紧要,因为只要她还在身边,对孟红等人来说就够了。
七岁生辰,最终以完美收场。七岁之前,几个爹娘也教江云舒各自的手艺,但是江云舒的状态严重影响到了他们,连带着他们传授时都提不起劲来,而现在,江云舒突然地走出了自我封闭,燕岭等人原本的传授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继续进行了。
他们只有江云舒一个闺女,一门手艺不传她传谁呢?就连李洛儿的偷盗手艺,在江云舒的软磨硬泡之下,其他几个爹娘都允许了她进行学习。
古代女子的娱乐huó dòng基本以赏花、刺绣等为主,而江云舒不同,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且过惯了二十一世纪那种光怪陆离的快节奏的生活的她,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实在是不大。
对她而言,这些个huó dòng,进行个一次两次还可以忍受,然而总是赏花、刺绣什么的话,能把人逼疯了。也因此,江云舒的心思、时间基本用在学习爹娘的手艺了,自然是进步神速,乐得几个爹娘合不拢嘴,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燕岭,脸都露出了赞赏的浅笑。
这样平静且幸福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江云舒就九岁了,九岁的她,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身量比同龄女孩要高许多,渐渐地已经能看出江南女子的韵味来了。
江云舒长得并不是让人觉得多惊艳,五官单挑一个出来都不是特别精致完美的,但是合在一起却显得无比协调,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十分耐看。
而且,经过两年的习惯,对于被街的小屁孩儿嘲笑背的杀猪刀一事,江云舒已经自我免疫了。
就像燕岭说的,好看有什么用,关键在于实用。而这把杀猪刀,江云舒用起来的确顺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