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这年的花朝节,同往年一般热闹。仅仅是一夜之间,整个县城大变了个样子,充满了节日的气息。
花朝节,是纪念百花的生日,因古时有“花王掌管人间生育”一说,故又是生殖崇拜的节日。
故此,大元国的百姓们十分重视这一节日,还有着许多节日习俗,比如拜祭花神、装狮花、放花神灯等等。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花朝节渐渐地也成了才子佳人觅良缘的好时机。
在花朝节,哪位才子要是遇了位他心中人比花娇的佳人,便可以差小厮去加以询问,花朝节后便可门提亲了。佳人们自然很少有主动的,毕竟要矜持不是,这种事情,还得交给我们的才子来。
八岁的时候,江云舒有去逛过夜市,比起现代来,这时候的节日气氛要浓烈许多,自然也热闹得很。虽说比起平日里那些赏花、扑蝶的huó dòng,花朝节要好玩许多,但是,实在是太过于喧闹了,江云舒有些吃不消。今年的花朝节,江云舒便打算宅在家里了。
然而事与愿违。
孟红,作为县城里有名的屠户,自然是要去处理花朝节祭祀用的牲口的。临出门前,孟红特地捎了江云舒,说是怕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坏了。
纵使有些不情愿,江云舒稍微收拾一下之后还是跟着孟红出门了。毕竟,孟红是为她好来着。这一世,她想好好地,用心去珍视这一份亲情。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她没必要拒绝。
孟红处理祭祀品的地方离花神庙不远,因为祭祀典礼晚才进行,所以孟红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来参加花朝节huó dòng的人正渐渐多了起来。
原本,江云舒也是在屠宰房里看着孟红流畅地动刀的,但是时间一久,房间中的血腥气渐渐浓郁起来,再加房门没开,房间里有些闷了,江云舒和孟红小声交代几句之后就出了屠宰房。
这花神庙,去年的时候江云舒就来过一次,无论是装饰还是什么别的都和去年没太大区别,也就没有什么二度参观的意思了。
江云舒干脆地绕到了花神庙的后头。
花神庙的后头,是这一处小县城里不算太高,但是比较有名的山岷山。
天色此时已经有些暗下来了,江云舒自然不可能往岷山深处去,黑暗中的山林是比较危险的,所以,江云舒只是在山脚下找了处地方歇着,半靠在身后的树干,懒懒地眺望着不远处花神庙绚烂的灯光。
因为离了些距离,这里的声音要静许多,但是还是能依稀听到远处节日的纷闹之声,倒也不至于安静到让人觉得可怕。
半靠着树干,和煦的山风吹拂在面庞之,江云舒舒适地几乎要睡过去了,半梦半醒之间,却被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吵醒了,那声音很轻,却显得十分清晰,江云舒的瞌睡虫瞬间都跑了。
扶着树干站起身来,江云舒伸手取下后背的刀,心中渐渐镇定下来。
换做是以前,江云舒是个无神论者,不会怕鬼神这种东西。但现在,穿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都发生了,不由得江云舒不去多想,在加山林,黑夜……
靠得近了,江云舒手握刀的劲微松,松了口气。
是个人,看起来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不过……
像是注意到了江云舒的到来,那少年微微抬头,眼睛半阖着,几乎支撑不住要闭了,却依旧布满戒备。他身的衣服有多处开裂,开裂处浸染鲜血,很显然,这少年伤的很重,但是似乎并不致命。
除了受伤之外,江云舒偏头,看到了那少年不远处被砍成两段的蛇,三角形的头,剧毒。
在少年面前蹲下身子,江云舒伸手掰开少年捂着腿的手,用力撕开腿裹着的裤子的布料,她果然看到了属于蛇的尖牙咬出来的洞。
看起来,被咬了有些时间了。
重新站起身来,江云舒闭了闭眼睛,掩去心里的紧张,以及对少年的心疼,开口道:“要腿还是要命?”
少年怔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下一刻,剧烈的疼痛从左腿传来,少年几乎晕厥过去,这丫头竟然生生砍去了他的左腿。
痛,钻心得痛,痛到他生不出别的想法来。
然后,他听见那陌生的少女再度开口。
她说:“命比什么都重要。”
额的汗水流下,迷了他的双眼,他试图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说出这话的少女脸是怎样的表情,然后,那少女转身抛下他离开了。
江云舒回到花神庙的时候,祭祀已经开始了,孟红正站在边,看到她回来了,赶紧走到了她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江云舒扭头,看一眼孟红脸的担心,冲孟红淡淡地笑了笑,以示自己没事,刚才山林里的那个插曲,在见到自己在乎着的亲人之后,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杞县虽是个小县城,但好歹是京都里的小县城。花朝节第二日,宫中传出了太子之位易主的消息,听说是前太子伤重,身体难堪太子之位,并且各县城的布告栏均张贴了通缉令。
“发生什么事了?”季箫挤进人群里,顺便朝边的人问了句。
“听说啊,太子在我们花神庙后的岷山被人打伤,还砍去了左腿。有人看到行凶的人了,说是个背着刀的十四五岁的女人。这不宫里派人下了通缉令?”
“哎,老季,你家闺女不就经常背着把刀么?而且花朝节孟红去了,她应该也跟去了吧?”
人群中,有人话锋一转,其他人跟着就将目光放到季箫身去了。
季箫心中一咯噔,在听人描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家的闺女,但是当下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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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咧咧啥!没听人说嘛,是个十四五岁的女人,我家闺女才多大啊,才九岁!谁家九岁闺女能下手shā rén啊,你们看我像是能教出这种穷凶极恶的闺女的人么?”
“也是,那丫头整天一个人窝屋子里,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凶残的。”
“……”
周围的人叨叨几句之后也就散了,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看起来也没真有人把江云舒往头报,毕竟江云舒给人一贯的印象就是柔柔弱弱的,虽说整天背着把杀猪刀吧,但是对邻里都是客气的,一口一个叔叔婶婶的嘴甜的很。
江云舒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遇到的那个少年,竟然是大元国的太子,哦不,现在是前太子了。但是看起来,这个太子并不受宠,伤重未愈,就被撤了太子之位,而且那通缉令显然只是走走形式,在布告栏风吹日晒了几日之后,也就跟着不知道飘落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也没有说派官员来查什么的。
而且花朝节这么多人,仅仅凭着这么点儿线索,根本很难找到人。
不过倒是在一定程度让江云舒得偿所愿,她生生被四个爹娘雪藏了六年,生怕她出点什么事。当然,江云舒也乐得做一只成天宅家里的米虫。
六年之后,别说前太子被人重伤的案件了,就连前太子本人都渐渐被人淡忘了。如今,若要提太子,百姓们最先想到的就是现太子宁奕。
听说这太子做了好些壮举,颇受百姓称赞。不过与我又有何干?
江云舒淡淡笑笑,不再去想皇室的事情,毕竟这一世,她所追求的是宁静。
“哇,我的小云舒真是越来越美了!”
不用侧头,听着这夸张的语气,江云舒就知道是她的大爹爹季箫来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闺女,谁打扮的闺女。”
孟红搁下手的发梳,脸明艳的笑容看得季箫微微发愣。
算起来,孟红如今也不过三十有二,加天生丽质的关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乍一看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再配明艳的笑容,成shú nǚ人的韵味以及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大方坚强,真真是很夺目。
“还傻愣着干啥呢?宾客们都来了么?”
季箫缓过神来,赶紧应道:“差不多都来齐了。所以我这不是来催催我们宝贝闺女么?”
“成了成了,急什么急,不爱等的让他们利索走人!”
孟红赶走季箫,取过梳妆台燕岭带回来的红玛瑙耳坠给云舒戴,然后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的云舒,这才将云舒扶起来。
“云舒,过了这个生辰,你可就是大姑娘了。”
江云舒任由孟红一脸慈爱地注视着,微微点了点头。今天是她的及笄礼,等同于二十一世纪的chéng rén礼,所以意义非凡,再加当初的案子早已无人关注,雪藏了她六年的爹娘这才大操大办了一场,将她展现在众rén miàn前。
一切都显得相安无事,直到江云舒收到了一份及笄礼来自于静王府的礼物。
而如今的静王,正是前太子宁修远,那个被她砍去左腿的少年。
自收到礼物之后,江云舒整个及笄礼都显得心不在焉的,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