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成为沈缊韬的临时秘书后,就搬去了5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她的工作暂时有邹素华接手。
邹素华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一下子忙了许多。不过日子也更加充实。她很喜欢这种状态。每天都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用颜蓉的话说,就是整个人都变得灵动了!
沈缊韬还和以前一样,认真严谨,柳夏不止一次的向她抱怨,说他就是个工作狂。白天忙华韬的事,晚上还跟沈氏集体那边开视频会议,总是一忙就到深夜,柳夏跟着他不到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圈。
每次柳夏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听着并不说话,只是眉头总是不自觉的拢到一起,偶尔还会忧思分神。
她是关心他的!
邹素华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并不明白这种关心意味着什么。只知道7年的婚姻,留在他们之间的,或许不仅仅只是淡漠和伤害。或许对她来说,他是一种亲情般的存在,又或许……照顾他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樊泽文时常会打电话给她,他听说了华韬的事情,也知道沈缊韬现在就在新城,但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关他的任何话题。他会跟她说一些生活中遇到的有趣的事,哪个地方的美食,最近上映的哪部电影好看,或者音乐,书籍,甚至天气……不论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成为他们的话题,并且相聊甚欢。每次跟他聊天,邹素华都心情愉悦,乃至让她觉得,相较于见面,在电话里聊天这种相处方式让他们彼此更轻松,关系更融洽。
日子如流水,无波无澜,平静流淌。悄无声息的,邹素华竟然已在新城待了半年。
老天爷是个好事的主,这日子顺遂久了,就会给你出点幺蛾子。
一天晚上,邹素华正跟樊泽文煲电话粥呢,小婶娘周玉娟的电话嘟嘟嘟地半路插拨进来。
小婶娘是个忙人,一般没什么事,不太会找她闲聊。而且电话提示她在通话中她还不挂断,依旧一路插拨,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于是挂了樊泽文的,转而接起她的。
“喂,素华,我跟你说个事啊。”周玉娟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你奶奶给你找了个对象,是你爸爸一个老领导的孙子,剑桥博士毕业,在交通局上班,人老成实在……”
“小婶娘……”邹素华无奈地打断她。
“就知道你不爱听!”电话那边周玉娟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妈非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说什么也要我叫你回来一趟,好歹相看一眼。”
邹素华说:“最近工作忙,没时间回来。”
“我也没指望你会回来。”周玉娟道:“那人我看过,确实不合适你,这回我就替你兜了,不过再有下回、下下回,我可兜不了的啊。”
邹素华说:“小婶娘,你就跟奶奶说,我有接触的对象。”
周玉娟带着几分不屑地说:“就你上次说的那个医生?我告诉你,没戏!要说你自己去跟妈说,我可不说。”
周玉娟铁口直断,让邹素华觉得有点郁闷,“为什么就一定没戏啊?”
“为什么?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小婶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世俗了?”
“我世俗?”周玉娟冷笑一声,“素华,这不是世俗,这是现实。你呀,就是没谈过恋爱,贪新鲜,图刺激,我告诉你,那只是开头一阵子而已,等到了后面,两个人的相处,靠的是相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你从小锦衣玉食,随便一件衣服都抵得上人家一年的工资,在你身上是品味,可在人家眼里,可能这就是虚荣,是浪费!”
周玉娟打开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邹素华却始终没有吭声。那边周玉娟似乎也意识到了,停下来,叹了口气,“行了,我也不跟你说教了,横竖你自己不想明白,我再怎么说也没用。”
在嫁给小叔叔之前,周玉娟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那种。一开始轰轰烈烈,最后黯然收场,理由就是她所谓的人生观价值观不同。所以,她是有理由说教的,以她过来人的身份!
不过邹素华心里始终是不太认同这套理念,她还是认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够深,是足以克服一切阻碍的。
“唉,对了,听说缊韬也去了新城,你们……”
面对周玉娟的试探,邹素华毫不犹豫的扑灭她的好奇,“我们没什么,他来新城是为了公司的事。”
“这个沈缊韬,眼巴巴的跑去新城,却什么都不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玉娟咕哝似地道。
邹素华叹了口气,再次重申,“小婶娘,前段时间公司出了点事,他过来处理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万一她去奶奶面前说点什么,又有的她烦了。
周玉娟道:“素华,你傻不傻,就新城那个小公司,能有什么事要他亲自出马的?”
“可是……”
电话那头突然响起开门声,周玉娟欣喜地道:“你回来了啊。”然后就对她说,“你小叔回来了,我不跟说了啊。”说完不等她回答就挂了电话。
周玉娟和小叔由一开始的相敬如宾,到后来的如胶似漆,似乎是在论证她的理念的正确性。
邹素华挂了电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上次宴会之后,沈缊韬和她就再没有任何交流,唯一几次见面,也是因为工作,而他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也曾经以为他来新城是因为她,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快指向12点,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开会,她甩甩脑袋,不再去想那些杂念,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走去卫生间洗澡,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公司几个部门的领导,以及财务部的所有人员,统统到5楼会议室开会。
对于公司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度,沈缊韬很不满意,分门别类举出了很多各部门不足之处,他威严冷厉的姿态,让大家不约而同都低下了头,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
尤其是财务部,将近年底了,却还没有结算清楚建筑工人的工资,以及公司员工的年底福利等等等等……
邹素华也跟大家一样,默默低着头,听着沈缊韬的训斥。虽然沈缊韬向来气度威严,被人称做是“商界帝王风范”,可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宽仁,蔼然可亲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火爆凶狠的一面,骂起人来声色俱厉。
邹素华正低头想着,忽然发觉没声音了,抬头一看,发现沈缊韬脸色煞白,额头冒冷汗,一手撑在会议桌上,手掌紧紧握成拳头,用力太猛,连指关节都泛起了白,另一只手则放在桌子底下,好像是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但饶是如此,他仍然咬牙坚持坐着,连身子不肯弯一下。
“董事长……你怎么了?”
众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谁这样弱弱地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邹素华忽然站起来,因为太急,用力过猛,椅子都给推翻在地。
她跑到沈缊韬身边,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在他的西装口袋里不停翻找,连内侧里袋都没放过,却发现都是空的,不由得急了,问他:“药呢?”
沈缊韬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包……”
她赶紧吩咐:“柳夏,把他包拿过来。”然后一边蹲下身子,松开他的皮带,用手轻轻揉他的腹部,而沈缊韬,似乎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靠在了她的怀里,脸色由白变青。见状,邹素华更是担忧不已,不由得口吻严厉地催促柳夏,“柳夏,快点。”
柳夏手忙脚乱,乒乒乓乓一阵乱翻,终于找到了沈缊韬的包,飞跑着送到她面前。邹素华打开包,动作熟练的从里面拿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然后吩咐柳夏去倒水。
喂沈缊韬吃下药,又给他揉了一会儿肚子,他的脸色才渐渐好转过来,有了一丝血色。
这时候,围观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但随即,他们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到了邹素华的身上。她刚刚的表现太过诡异,让大家都觉得惊奇,她松董事长皮带的时候,那叫一个顺手……
沈缊韬缓过劲来,重新坐正身子,宣布会议结束,让所有人都出去。
所有人都如蒙大赦,转身离开。但邹素华没走,身为临时秘书的柳夏也没走。
邹素华拿起方才的药瓶,拧上盖子,看向柳夏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指责:“你跟了他那么久,都不知道他有胃病么?”
柳夏泪眼朦胧,羞愧地底下头,“我……我不知道。”
见她这副模样,邹素华也不忍苛责她,叹了口气,道:“以后记住了,药在他的包里,你要随时注意,一发现他胃痛,冒冷汗的时候,就要给他吃药,如果药没了,就打程飞电话,他会给你准备。还有,他三餐一定要准时,饮食要清淡,知道了么?”
柳夏喏喏点头,“知道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
邹素华理所当然的吩咐,柳夏呆立了一会儿,看了眼沈缊韬,才默默地走出去,关上门。
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沈缊韬和邹素华二人,沈缊韬单手撑着额头,闭着双眸,满脸疲惫。邹素华将手中的药放回他包里,看了他一眼,念道:“以后工作别太拼命,晚上早点休息,三餐记得按时吃。”
沈缊韬没有回应,邹素华一气之下,将他的包提起来又咯噔一下放到他面前。
“听到了没有?”
沈缊韬身子蓦然一怔,乖乖点头:“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