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车去华韬的路上，不出意外的，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邹素华望着窗外。
樊泽文手握方向盘，目光时不时瞟过被邹素华抱在怀里的保温汤罐。
“素华，我准备下个月调回新城。”在快要到华韬公司楼下的时候，樊泽文突然说道。
邹素华一直望着窗外，神思游荡，她听见了樊泽文的话，可是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什么？”
樊泽文转头看她一眼，重复道：“我说，我准备下个月调回新城。”
“为什么？”
邹素华脱口而出。
现在的人都想往北上广发展。樊泽文在北京医院工作，年纪轻轻就升了主任，前途一片光明！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
樊泽文减慢车子的速度，望着前方幽暗的夜色，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奈，“素华，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邹素华一点就透。知道樊泽文调回新城是为了她。
他为了她竟然不惜放弃大好的前程。他做出如此牺牲，按理来说，她应该觉得高兴，感动，可是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这事像一块石头，沉沉压向她的心头，反而给了她更大的压力。
说话间，已到了华韬公司楼下。樊泽文停好车，却不见邹素华下车，而是拿起手机打电话。
“你不送上去么？”他问。
“嗯”邹素华边打电话边道，“我让柳夏下来取。”
不一会儿，柳夏蹦跳着从公司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邹素华摇下车窗，她远远看见，叫了一声“素华姐”，跑到车窗边，俯下身子，下意识望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樊泽文。
邹素华把保温汤罐叫给她，交代她：“记得让他乘热喝。”
柳夏答应着接过汤罐，眼角瞥见车后座那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回去的路上，邹素华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泽文，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做。”
樊泽文打着方向盘，默了片刻，坚定地道：“我觉得值得！”
柳夏抱着保温汤罐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沈缊韬坐在办公桌前，神情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听着沈氏集团那边的工作报告。她走过去，倒出一碗鱼汤端到他身边，小声说：“董事长，先歇会儿，喝碗汤吧。”
沈缊韬面露不悦，正想拒绝，却在转头的瞬间一眼看见那碗浓香奶白，撒着翠绿葱花的鲫鱼汤，顿时改变主意，对着耳麦说了句：“休息十分钟。”然后不理会视频中那些人的错愕和怔楞，径自取下耳麦放到桌上。
柳夏将鱼汤递给沈缊韬，沈缊韬接过，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喝进嘴里，那熟悉的味道，让他紧蹙的眉头都松开了。
柳夏一边整桌上凌乱的文件资料，一边悄悄观察着沈缊韬。发现他喝了汤之后，原本紧绷冷厉的神情变得柔和而又温暖。整理资料的手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一张一张，心不在焉地夹进文件夹。眼中幽深的光芒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沈缊韬专注喝汤，没有也不会去关注她。
过了一会儿，柳夏整理完最后一叠资料，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架子上，顿了一顿，抬起眸子的瞬间，嘴角同时上扬，又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素华姐炖的汤好喝么？”她弯着眼睛笑着问沈缊韬。
沈缊韬喝完汤，放下碗，点点头，回答地理所当然，“好喝。”
柳夏弯弯地眼睛里神情变幻莫测。
她从来都没跟沈缊韬说过饭菜是邹素华做的，他也从来没问过她。
不是没有想过骗沈缊韬说这些饭菜都是她做的，只是沈缊韬的深沉让她望而却步。如今看来，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柳夏走过去，又盛了一碗汤递给沈缊韬，弯下身子，胳膊肘放在桌上，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喝，然后笑嘻嘻地说：“素华姐的男朋友肯定很幸福。”
沈缊韬拿调羹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柳夏，“男朋友？”
“对呀”柳夏嘟着嘴，一派天真的模样，“刚才就是她男朋友送她过来的，我还看到车上放着她男朋友送给她的玫瑰花呢。”
她直起身子，歪着脑袋，不无羡慕地说：“她男朋友长得可英俊了，对她又好，经常接她下班……”
“出去”
沈缊韬搁下碗，声音里有着克制的怒火。
“董事长，怎……怎么了？”
柳夏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沈缊韬抬眸看向柳夏，目光冷厉而又凶狠，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我让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柳夏被吓得一个冷颤，后退几步之后，转身跑了出去。
沈缊韬遏制不住狂怒，呼啦一下推翻桌上的保温汤罐，砰地一声，奶白色的汤汁撒的满桌都是，蜿蜒流淌，滴滴答答顺着桌沿落到地上。正跟沈缊韬视频会议的沈氏集团高层看见这一幕，惊愕了一下，然后大喊：“董事长，你怎么了？董事长……董事长……”
迟迟收不到回应，那边就不停地叫喊，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一声大过一声。惹得沈缊韬烦躁不已，一把扯过耳麦扔到地上，接着又看到电脑屏幕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更觉得心烦，伸手对着电脑屏幕用力一推……哐当一声巨响过后，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沈缊韬双手抱着头，一点点抓紧头发，直到头皮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可绕是如此，他的脑海里依旧不停地盘旋着柳夏方才的话，“素华姐的男朋友……素华姐的男朋友……素华姐的男朋友……”
柳夏躲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一声比一声大的巨响，眉眼弯弯，嘴角上翘，那声音越大，她的心情就更愉悦。直到里面彻底安静下来，她才哼着歌，一步一不欢跳着离开，一对大大的杏眼里，同时蕴藏着天真和残忍！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柳夏一脸歉意将摔了一个凹口的保温汤罐还给邹素华。
邹素华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柳夏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水汪汪的，蓄满了泪水，抬眸看向她的时候，啪嗒掉下一滴，“素华姐，对不起……”
邹素华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柳夏抽噎着道：“昨天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邹素华楞了一下，“你告诉他了？”
柳夏点头，“我不是故意的……董事长一听说汤是你做了，就不喝了，还把汤罐给摔了。”
邹素华眼微微一眯，看着眼泪汪汪一脸无辜的柳夏，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沈缊韬嘴挑，她做的饭菜，总是一尝就知道，尤其是鲫鱼汤，是不是她做的，他喝一口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不想喝她的汤，根本用不着柳夏去“提醒”！
她不让柳夏跟沈缊韬说饭菜是她烧的，其实并不是害怕柳夏说什么，更不是为了不让沈缊韬知道，而是怕柳夏在提及她的时候，沈缊韬说出什么暴露她身份的话！
显而易见，柳夏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她喜欢上了沈缊韬？可……就算她喜欢上了沈缊韬，她不知道她的身份，又为何要刻意针对自己？还是说——柳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素华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柳夏摇着邹素华的胳膊，哭着恳求原谅。
已经起了疑心的邹素华再也无法像先前那般对柳夏推心置腹以诚相待，她摇着自己的胳膊，只感觉浑身不自在，她伸手推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了一句：“没事的。”
柳夏露出欣喜的目光，上前一步又要去拉邹素华的手，却发现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似乎是有意避开自己的接触。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又恢复成那个天真活泼的柳夏，对着邹素华道：“素华姐，你真的原谅我了么？”
邹素华点点头，道：“今天董事长不是要开会么？你快上去吧。迟到了又该挨骂了。”
“嗯”柳夏点头如捣蒜，“那我先上去了。”
走到一半，她又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看她，邹素华无奈，只好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目送柳夏出了办公室，走上楼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弯处，邹素华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表情越来越凝重，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柳夏，那么天真单纯的一个女孩子，难道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还是……她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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