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泽文下班回家，进门就看见林秀站在厨房里炒菜，也没觉得多诧异，站在玄关处换鞋子，问道：“秀秀，怎么是你在做饭？我妈呢？”
樊母听见他的声音，一瘸一拐地从卧房里出来。
“妈你这是怎么了？”
樊泽文见母亲走路一瘸一拐，右脚脚背肿得老高，不由得惊呼出来，赶紧上前去扶她。
樊母被儿子扶着在沙发上坐下，道：“没什么，今天从观景园小区坐公交车回家，不小心崴了一下。”
观景园小区？
樊泽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妈你去那里做什么？”
樊母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看你那个新交的女朋友了”
樊泽文惊了一下。心想母亲怎么知道邹素华？还知道她住在观景园小区？
恰好这个时候林秀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她刚刚在炒菜，没听见樊泽文的声音，此时见了他，便觉欣喜，“泽文哥你回来了啊，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然而迎接她喜悦的目光的是樊泽文劈头盖脸的质问：“秀秀，是不是你告诉我妈的？”
林秀莫名其妙，张着嘴楞在那里，一脸受伤的表情。
“不许跟秀秀这么说话。”樊母训斥儿子，“秀秀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晚上做梦叫那个女人的名字，然后我跟别人打听出来的。”
樊泽文误会了林秀，却并没有急着跟她道歉，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
“妈，你没跟素华说什么吧？”
“说什么？”樊母冷哼一声，“我能说什么？我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人家下逐客令给赶出来了。”
“不可能”樊泽文当即否认，“素华不是那样的人。”
樊泽文的维护让樊母很不高兴，她转向林秀，对着她诉苦，“秀秀，你瞧瞧，他现在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要是哪天那个女人真的进了门，这个家里还有我说话的份儿么？”
樊泽文脸一沉，“妈，你跟秀秀说这些干什么？”
林秀是聪明人，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插话，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当隐形人。情绪还沉浸在方才樊泽文吼她的悲伤难过里。
她听出了樊泽文话里的排斥，便知趣地道：“伯母，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樊母挽留她，“别啊，秀秀，吃完饭再回去。”
“不了伯母，我回去了。”
林秀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铆钉小包包，朝屋外走去。
樊母白了一眼樊泽文，斥道：“还不赶紧去送送。”
樊泽文依樊母的意思送林秀出门，在楼梯口的时候，心不在焉地跟她道歉：“秀秀，对不起，刚刚错怪你了。”
林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
她见樊泽文站在那里没有要送他下楼的意思，又说道：“泽文哥，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樊泽文顺水推舟，“好，那你慢走。”
林秀沿着昏暗的楼梯往下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再也控制不住即将奔溃的情绪，一下子狂奔起来，也不知跑了几层，最后无力地停下来，扶着略显斑驳的墙壁软软地坐到楼梯上，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腿上，呜呜哭泣。
晚上的时候，邹素华接到了樊泽文的电话。
她原本以为，樊泽文肯定是打电话来解释关于白天他妈妈来找她的事情。
事实上他也确实解释了，只不过白天的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发展，令他们产生分歧，以至于他的解释变得无足轻重。
“素华，你该送送我妈的。”
樊泽文的口气虽然轻柔，但仍然掩不住话语里怪责的成分。
邹素华心里自然也不舒服，“我要送，可是你妈不让，而且我明明给她拦了出租车的。”
谁知邹素华的解释反而让樊泽文更加不悦，“素华，我妈勤俭节约了一辈子，她怎么可能舍得花几十块钱去坐出租车？”
……？
邹素华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也下不去，“所以呢？你的话重点是什么？意思是你妈崴了脚是我的错？”
邹素华此刻的心情实在有些难以形容，她从来就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工作之后，她能够理解樊母那种节约的心态，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樊泽文要就这个事郑重其事的来跟她讨论？
那不过是一个意外！！！
“我不是那个意思。”樊泽文解释道，然后默了半响，他又支支吾吾地道：“素华，我妈她不同意我们交往，你……能不能找个时间来我家一趟，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我妈？”
这些不是身为男人的他应该去处理么？
以前在沈家，沈缊韬就是一个强势的存在，沈母从来不敢指责她一句，而她也恭顺知礼，婆媳两人一直维持在相互尊敬的层面上。
而现在樊泽文却要她出面去跟讨好他母亲？
邹素华心情有些烦躁。
“年底了，公司事情多，我没有时间。”邹素华拒绝道。
樊泽文无奈央求，“素华，你就当时为了我好不好？”
樊泽文的软语相求，在邹素华看来却是一种软弱，“泽文，身为一个男人，这些事情理应由你担当解决，如果现在就要我曲意逢迎，刻意讨好，那么我对我们的将来，实在没有信心。”
言语间颇有些失望。
“素华……”
“行了，我约了颜蓉吃饭，她到了，先挂了。”
邹素华站在观景园小区门口，颜蓉车子开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刚好挂了电话。上了车，颜蓉问她：“跟谁打电话呢？脸那么臭。”
邹素华心里郁闷，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包括樊母那清高的神态和傲然的身姿！
“绝对不能去。”颜蓉听完之后，情绪显得很激动，“他们这种人家我最了解了，道貌岸然，既要面子又要里子，那个什么樊泽文的母亲，她就是想压你，好将来把你捏在手心里，你看着好了，你若真跟那个樊泽文走在一起，他们家包括他们家各种亲戚，会各种理由找你要钱，然后还做出一副嫌钱铜臭是你高攀了他们书香门第的样子。”
颜蓉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邹素华，“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颜蓉呼了口气，“我这不是气得嘛！”
邹素华不知道，颜蓉的丈夫裴靖厉原先就是个教书先生，也是出自所谓的书香门第！婆婆还好，沉默寡言的，而她那个公公，品性简直跟樊泽文的母亲如出一辙，所以颜蓉说的这些都是她血淋淋的经验之谈。
樊泽文挂了电话之后，心情同样很不好，他觉得他为了邹素华不惜放弃大好前程从北京调回新城，而她却连跟他母亲说几句好话都不肯，这让他感觉很失落！
但失落的同时，他也在乎她的话。他害怕邹素华真的对他们的将来失去信心，继而离开他。更害怕邹素华会瞧不起他。
于是，就像邹素华说的，身为一个男人，他开始试着去说服他的母亲，让她接受邹素华。
然而樊母强势了一辈子，在家里向来气焰高涨说一不二，樊泽文想要扑灭她的气焰，谈何容易？
于是，母子二人又陷入了一场热战。
但这一回，樊泽文誓不妥协！他坚定不移地跟樊母说，自己这辈子除了邹素华，谁也不娶。并放言如果母亲始终不肯接受邹素华，那么将来他就带着邹素华搬出家门。
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然而樊泽文选择了最糟糕的那一种。
这个世界上，没有拗得过儿子的母亲。樊母再强势，在自己唯一的儿子面前，也无法真的做到铁石心肠。
不得已，她答应了樊泽文和邹素华的交往。但心底里，却是更加的厌恶起邹素华来。
一个星期之后，崴了脚的樊母再度拄着拐杖出现在邹素华的家门口。
这一回邹素华不要加班，所以有的是时间招待她。
照例泡了茶，恭恭敬敬双手奉到她面前，但这一回，樊母连单手接都省了，直接说：“放桌上吧。”
邹素华也不跟她计较，只要自己尽到礼仪就行了，别人怎么样，那是别人的事。
樊母似乎很没耐心，说话单刀直入，“泽文为了你，不惜跟我闹翻，我迫不得已才答应让他跟你在一起。既然如此，有些事情，我要先说在前头。你这个小阁楼，我希望你能够卖了它。我给泽文在城西的香樟别苑看中了一套房子，加上装修，大概两百多万的样子，你卖了小阁楼，我也会卖了我的老房子，所有钱都拿去买那套房子，当然了，我这人做事很公平，房产证上也会加上你的名字，房屋产权，你有三分之一。”
“还有你那车，我也希望你能够卖了，泽文已经有车了，家里有一辆就够了，还是买房子的事情重要。”
意思就是让她把房子车子全卖了，然后贴给樊泽文买房子？
要知道她的房子是整个新城房价最贵的地段，就算一个小阁楼，也值一百多万，再加上她的车子三十多万，加起来就够买大半套新房了，而樊母却给她三分之一的产权？
邹素华纤细白嫩的手握着小巧玲珑的紫砂茶盏浅品慢酌，脑海里忽然响起颜蓉说过的话，实在不得不佩服她的先见之明！不由得哑然失笑。
见她笑了，樊母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感觉被深深地羞辱了，不禁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
邹素华收回心神，歉然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个朋友的话。”
樊母冷着脸道：“你家里没有教过你，长辈说话的时候，要专心听讲么？”
邹素华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而且事关她的家庭，当下面色也有些沉，抬眸看向樊母，郑重地道：“当然有，我邹家向来重视子女的教养，而且家中长辈从来都身先力行。”
意思就是，她家中长辈身先力行，礼仪周全，晚辈也跟着恭敬有礼，而樊母这个长辈却态度蛮横，失礼在先。
樊母自然听得出来邹素华的话外之音。这又是一个不尖不锐却直扎樊母心底的软钉子！
“我想有两点我必须跟伯母您声明一下。”邹素华的嗓音清泠泠地，语气虽仍然恭敬，但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客气热络，甚至带着几分淡漠，“第一，我很喜欢我的小阁楼，这是我花了很多心思布置的家，我是不会卖了它的。第二，我跟泽文现在只是试着交往，还没到那个份上。”
一听说邹素华根本无意跟樊泽文结婚，气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邹素华继续说道：“当然了，如果泽文买房子缺钱，我也不好置之不理，我那里还有二十万，可以先给他。”说完这句，转念一想，樊母是个清高的人，她怕这样说，她会以为她是在用钱打她的脸，就又加了一句：“就当是借的，房产证上也不用加我的名字。”
这二十万是上次那个银行vip接待员特意给她“预支”出来的。
邹素华神思一飘荡，又想到了沈缊韬。他为了自己不像上次被裴靖厉“借钱”那样被人骗，又不至于让自己生活捉襟见肘，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但貌似，她还是免不了被人“借钱”的命运！
“原来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儿子结婚，我看你根本就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樊母的嘶吼将邹素华拉回现实。
邹素华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伯母，请您慎言，我从来没有玩弄泽文的感情。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一要看天意给不给缘分，二也要看有没有人和。”
天意？人和？
她分明是在说她就是那个破坏她跟她儿子关系的人和！
李子玉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邹素华，这个女人总是那样的端庄从容，高高在上，使得在她面前的人相形见绌。李子玉真是……越看她越觉得讨厌。
“我们樊家虽然清贫，但还不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樊母气呼呼地站起身，伸手拿过拐杖就要走。
邹素华见状，赶紧起身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樊母这个样子，邹素华自然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回去，这回再要出了事情，她可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她打了电话给樊泽文，让他过来接他母亲。然后自己小心地跟在她后面，直到看见她上了樊泽文的车，才转身回家。
樊泽文扶他母亲上车，目光却看着邹素华，但邹素华却在看见他的那瞬间就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邹素华回想起樊母那倔强倨傲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心想，她要是真跟樊泽文结婚，那以后这日子还能过么？
![[综]妖怪汤屋](/cover/8/8535/8535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