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冕正在作画。
笔尖停留在画纸上空一寸,硬生生落不下笔,他本想画下一轮月色,寄托对兄弟的思念。画下一盆清竹幽兰,平静一下内心陈杂的思绪。可笔尖在空气中颤抖,便怎么也下不下去笔,缘由是因为他脑子里的画面太多。
到最后心一横,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个满面胡渣,胸毛外露的裸身大汉,正提着杀猪刀在椴木砧板上剁肉------史大头,对就是他。文冕已经极力的去将他的脸画的极丑,可却形神不离的栩栩如生。活脱脱一幅史大剁肉图呈现在眼前,看着这图,眼前一亮,又挥毫写下几句:
“朱门酒馊,肉玉横香。绿巾裹头,史家老五。”
再盖上了自己的黑铁石章红方印,又细细品赏,文冕负手大笑。
史家,村里第一大户,祖上曾是地主,留下的土地占了整个史家坳近半。史家五子女,生到老五时得一子,甚是宠爱,继承了史家家业。史老五奸猾,在史家坳及安阳都有家业,两地都有老婆,云娘也是当年家里摆酒席请来唱戏的戏子,被史老五看上了,花了大价钱讨好戏班子,讨了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而家中长辈全部过世,平日里大大小小事物除了管事的,便由云娘打理。特别是史大头送肉,以及王婆送瓜果蔬菜,都由云娘一应亲自监查。春去夏来,你来我往,这云娘和史大头便搭上了线。下人们看在眼里没撞个肉玉现场,也只是看着不说。
话说这云娘也不是简单货色,表面上笑脸灿烂,心眼也是跟个贼似的,瞧着这史老五在安阳成立春光满面养花摘草,对这史家坳的家产只听个数字也是不管不顾,特别是自己生不出个孩子,史老五玩腻了也对她不冷不热,心里早便惦记着吞了这点家底。思来想去也只有史大头是个好人选。
史大头常年去安阳赶猪回来,三教九流的各路人士都有结交。这史大头年轻只是也是个在安阳城里混迹的泼皮liú máng,据说是出了人命便躲回了史家坳老家来,直到命案过去了,才做点赶猪杀猪的生意。可他在这史家坳,虽说很少惹事欺人,但就他那一脸横肉,便是个恶霸。云娘也是打好了这算盘诚心和他一起干出点事情来。
这日,云娘在大院里,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春末夏初,阳光格外明媚,晚开的桃花随着微风飘零,不觉间胸前和发丝上点缀着稀稀疏疏的花瓣。云娘一手拿着个青铜小镜,一手二指掐着块小点心。忽然余光里看到管事的王管家经过,便唤道:
“王管家,你去肉铺告知史大,最近送的肉有些臭,是不是没洗干净,洗干净了再送来,要么以后就别送了,让他务必给个说法。”
“好的,我这就去办。”这王管家也是个识相的主,这最近的肉,虽说接取时云娘在场监查,可是都是自己安排人认真挑选的,怎可能肉臭。想必是这云娘又有何勾当。
半时辰后,王管家赶来,回话道:“史大嘱咐我们告知你,是猪遭了瘟,这肉臭不必担心,也就这阵,过几天保证就没了。”
听完云娘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这日文老爷从外散步回来,老远瞧见俩蟊贼从家里窜出,蒙着面,文老知道追不上,吼了一声也便没有追上,深怕文冕在家中受欺负,急忙冲进家里,找了一圈没看见孩子的影子,心里才安下心来。又顺道查看了一下家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被偷,只是家中的确被翻动过,想必是找钱票的。文老又查看了下钱票,都还在,幸亏没有被发现。
文冕回家时,月亮已经升起老高了。见爷爷半夜未睡,在门前石桌上等着自己。文冕便想着是不是自己犯错,仔细一想还是没有想到何事。
“爷爷,怎么还不睡觉?”
“今日家中进来蟊贼,我不放心你,便在这等着。”
“那可有东西丢失?”
“没有,是来找钱票的,家中翻动,钱财却没有丢失。”说到此,文老不禁叹了口气,“想不到我文家一世仁德,可怜寥落至此,这些贼往日受了恩惠,如今还是不念旧情了。”
“没事就好,爷爷我们回屋睡吧。”
说罢,文冕便跟着爷爷关门进屋去了。
“有没有搜到什么?”
“搜到一张画,大人您看。”
“看看你们,该找到的没找到,拿张破画回来有何用?!”
“大人,您再看看,也许用得着。”
……
在村外一辆马车前,几个人低头耳语。
史家坳村口,老槐树上挂着一块板,围了不少人,走近一看人,一张史大剁肉图,画的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史大胸前的几根卷毛一根是一根的。
“朱门酒馊,肉玉横香。绿巾裹头,史家老五。啊哈哈哈哈,这是谁干的,这不是明着打了两家人的脸么。”有好事之人笑的合不拢嘴,围观的群众,有赞赏这画功了得的,有猜疑云娘和史大**的,有议论史老五面子戴绿帽子的,一时间众说纷纭。
“各位且安静,容我看,这到底是谁作了这么一幅好画在此,是谁想故意放出此事给大家?从这画功来看,村里有德文化,会花鸟绘画之术之人屈指可数。”说到这儿,大家互相望着,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人群中的史春来这个书匠身上,当然还有文老。
此时,文老脸色也是不好看,只是铁青着脸盯着这幅画,他是有苦说不出,从画功来看,他怎么看不出这就出自他孙儿文冕之手。而此时也是压着怒气,什么也不说。而文老向来德高望重正派之人,也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仔细一想,众人便将目光定在了史春来身上,这史春来犯口吃,讲也讲不清,都快哭出来。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之间人群超两边猛然分开,一位彪形大汉,八尺之身,挥起粗壮的膀子将人扒到身后,冲到人前,超板上一瞧,怒目圆睁,三步冲上前去,一把撕掉画纸,转身大起嗓门吼道:”这除了文冕那个小崽子,还能有谁?!!”
“侮辱老子,看老子今天不去生剥了这厮!”也不管文老在不在,说话间几步大跨,像头出笼的棕熊,超文家宅院走去。这人正是史大,一直盘算着怎么教训文冕这小子,不巧今日撞上此时,怒火中烧同时也是正好逮住了借口,就像大狼狗咬住了一块骨头,怎么也得啃点肉下来。
看着远去的高大背影,人们看向文老的眼里充满焦虑。文老深知这梁子是结下了,也不多说,静静的跟在史大背后一丈距离,尾随而去。不少好事之人也跟着去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