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赵吹雨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很自然地想到了勺壬，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在遥远的天际看着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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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今天这场刺杀，值得总结的并不多，柳丰茂的习惯、踪迹，这些全都是勺壬给出了的，要干净利落的杀死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老兵，对于赵吹雨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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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锈钉插入柳丰茂的头骨之后，那个人就已经死了，绝对不可能留下对赵吹雨不利的东西，恒玄已经答应了自己，有些人是可以杀的，所以他也并不在乎被发现，只是后面发生了让他有些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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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shā rén的感觉，赵吹雨没有太多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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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出生下来，便是看着赵忠在战场厮杀，他也成长于无数的谋杀，无论是未出生前还是出生以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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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吹雨杀过很多人，用过的shā rén方式也很多，比今天这种方式更加血腥残忍的也有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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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ā rén之后会有恐惧恶心欲呕的感觉，那种情况只会出现在那些整日沉浸在写诗作文的书生士子间，至于他，打小就出生征战的军营里，自从三岁被赵忠逼着拿刀砍下敌寇的头颅之后，便对shā rén没有了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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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杀山匪的山匪，杀边塞将士的将士，他是天生的shā rén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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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杀的这人终究是大夏的高官，是曾经的赵家铁骑，也是他积蓄多年的fù chóu目标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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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天花板闪过七岁那年公国府里流淌的鲜血，老管家和姐姐惊愕而无生气的眼睛，赵吹雨开心的笑了笑，觉得胸腹间的闷气终于流失了一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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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床的冯安也是满脸笑容，他知道赵吹雨今天心情肯定特别好，虽然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高兴，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合自己胃口的人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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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山庄里那个鹅黄衣裳的女子，心想这样的人做兄弟肯定不错，至少他很有情义，不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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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安静了很长时间，赵吹雨忽然叹息一声，带着些许遗憾，说道：“昨天夜里听你写的那首诗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当着那个家伙的面念出来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仔细琢磨了一番，感觉有些傻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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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的自然是“我从哪里来，要取你的命”，简单而单调的重复，刻意地加深语气，粗劣的字词，实在是连打油诗都不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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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赵吹雨实在缺乏文学方面的才华，在冯安拟定的时候，竟然都觉得还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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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再改改。”冯安的神情极为的认真，说道：“明天我就改好，等你去杀剩下第二个人的时候，一定可以交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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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之后，冯安又说道：“先生请你帮忙杀几个人，那几个人要不要也写一首？我觉得我挺喜欢写这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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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吹雨默默地想着，这怎么像是在给别人做悼词一般，要不要下次装个范儿，先把诗给要杀的人，然后再去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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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按下了心中这个愚蠢的想法，笑着说道：“倒也是可以，不过纸上第二个名字好像有些麻烦，我准备先把李老头拜托的那几个人给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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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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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一个老头？明明有那么高的实力，偏偏自己不动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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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安沉默了一会，坐起来，认真地说道：“因为上安城有两个人，所以先生不能动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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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两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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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青山枯的张老陵和白丝锁人魂的林万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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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吹雨默然，这两个人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实力难以想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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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陵本名张青陵，是青城山的掌教，德高望重的道门高人，永乐年间一掌使得整座青山枯萎，变成荒山，便有人称张青陵一掌青山枯，干脆叫张老陵得了。此话传遍天下，张青陵也渐渐被人称作张老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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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林万福，深不可测，先皇在世之时深处皇宫之中，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当年先皇南巡，亡国遗老合力刺杀先皇，林万福白发夺魂，一人独占十二高手，最后全数击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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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万福在这上安城中不难理解，可是赵吹雨不明白的是，远在蜀地的张老陵为什么会来到上安城，青城山与世无争，又是什么会让李坤简忌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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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些现在都与赵吹雨无关，他现在仅仅是一个fù chóu的小人物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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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ù chóu是一项综合工程，尤其是你是一个小人物，而你fù chóu的目标都是朝廷上的大人物时，这项工程会复杂庞大到难以想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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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吹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气运加身，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隐忍，所以他必须更加谨慎小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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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平巷呆了两日，去市坊打听了一下上安城里发生的趣事，他发现卫尉寺卿柳丰茂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多风波，只是引来上安百姓的无数八卦和群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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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满春院正门发生的事情，出现了无数个版本，但大部分讲述者，都倾向于卫尉寺卿的死亡和惧怕悍妻联系在了一起，这个卫尉寺卿只是一个倒霉鬼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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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尉寺卿府里那位强悍的夫人现如今正在上安府衙里不依不饶的闹着，满春院也仅仅是停业了一日便重新开张了，朝廷也没有对这件事做什么定性，但府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卫尉寺卿的死亡没有任何蹊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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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某些人的眼中，这件事透明得一清二楚，就像是一个女子没有穿衣服一般，被看得彻彻底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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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不会去理会什么，这些都是默许了的，当然，不能避免的就是称赞赵吹雨做事的手法极为老练了得，这也是他们满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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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赵吹雨准备和冯安再前往满春院一趟，因为——那天晚上他们确实玩得挺开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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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并没有想到，两个人刚刚关上宅子的大门，便被一群人堵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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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都是精壮的汉子，在阳春天里敞着胸口，露出强劲的胸肌和三两根黑色的胸毛，而这只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威武勇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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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树下更是站着两名看着闹事却面无表情的上安府衙役，这表明了这群精壮汉子的威武勇猛是得到了官府的认可的那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