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人收拾东西,离开了这座山,另寻一僻静处修炼,毕竟死了那么多人,阴湿气太重,总让人感觉不自在。此后,一连休息了二十来天——一方面,安生与小乐伤得有点重,需要恢复身体,另一方面小乐和曾阳还需要多加练习功夫。他们每日照旧搬着大石头上下山一百次,拉弓射击一千次,双手练习拔刀各一千次,这种超强度的训练,可把两人折腾坏了,还不如一刀结果性命来的痛快,好在吃饭不用自己管,安生全部给办妥了。安生想起那日山贼首领使的铁棍,他用记住的招式,去逐一破解敌人的棍法,迄今为止,他还是第一次见着长wǔ qì,必须要强化自己的刀法。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需要不断学习,只有这样,才能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可以坦然处之。
“这么辛苦有什么用,一个人再厉害,千军万马来了,也只能束手无策。”曾阳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嘟嚷着,亏他训练一天,还能全身挥洒自如,口里倒是能够骂骂咧咧不断,“啐,出去之后,再遇到小毛贼,一定让他好看,见一个砍一个,那些官兵强盗也一样。”他害怕大部队,可是单打独斗,他又会争勇斗狠。大部人都是这样,欺软怕硬罢了!等到功成那日,给他一把刀,却没有人管束,必定也会走上强盗山贼的路子。
安生说:“即使你学会了这些,也只会不断逃命吧?等自己强大了,不再害怕追杀,就会躲避自己的责任,成为新的强盗山贼吧?”
曾阳大声叫道:“我才不会,我才不会欺负弱小。”他想起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心里委屈,也想发泄一下火气。
小乐说:“大哥,不要管他,等他那天干坏事,我们也杀了他埋了。反正这片土地如此广阔,多埋一个人也不占地方。那次吴魏开战,双方杀伤数千人,也就一个坑全埋了。”残酷的现实,在他们的口中,竟然变得如此平常,就连安生自己也心中发寒,兴许是他还没有杀掉几千只猎物的缘故,自然也无法想象几千具尸体会是什么样吧!
二十多天过后,安生与小乐的伤好了,三人的功夫也都有进步,至少在面对十几个山贼,只要准备充分,还是可以轻松应付的。
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三人用马匹驼了物品,就往孙铁铺而去。这路上山清水秀,若不是脑海里时时刻刻堤防着山贼,他们还以为现在是太平日子,享受着山中游玩的快活。“这样的日子真好。”三人都这样想,却有着不同的心思,感慨系之,不一而足。
那帮山贼虽说原是官兵,可在山里转悠久了,坐吃山空,其实也破落得很,只有几把刀可以要些价,其他的都不值钱。孙老头“勉为其难”地收了,价格是三两银子,外加一小袋粮食,够三人吃上半个月的。“最近吴军一直在捉拿逃走的俘虏,并追捕劫营的人。而且悬赏的价格也不低,即使只是情报,也比你们带来的东西值钱。你们处境不太妙哦。”孙老头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安生的表情,发现安生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便嘻嘻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个有诚信的生意人,绝不会出卖你们。”
“那就太感谢了。”安生望着被风吹动的铃铛,声音清脆悦耳,非常好听,说:“这铃铛多少钱一个?”
孙老头说:“我送个给你,多做见面礼。”
安生摇摇头,说:“不用,我要买十个。”
“那就便宜点给你们,十钱一个。”
离开孙铁铺,三人便直接回山里去。一路上小乐摆弄这铃铛,说:“这声音真好听,而且每一个都是不同的声音,大哥给我一个么?”安生说:“当然,买了就是给你们的。”小乐喜道:“谢谢大哥!”
安生认真道:“以后我们可以通过铃铛来说话,就像动物会通过不同的、断续的叫声来呼唤同伴,我们以后遇见意外,也要用铃铛来告知伙伴,特别是在夜里,看不见人脸时。”这些都是他从捕猎中学会的,在夜间的森林,如果听见响动,可能是伙伴,也可能是野兽,这时暗号成了避免暴露自己的绝佳方式。“等回到山里,我教你们怎么用!”
三人一路前行,在入山之前,会经过一个视野开口的草地,靠近定流河——莱国东境最大的河流,也是肥城的主要水源。
在这片草地行走,很容易被发现。一般来说,孙老头做买卖,或送人去山里躲灾,定会事先派人观察这里是否有生人——哪怕巡哨的已被收买,不会在这一带转悠。很明显,孙老头没有提醒三人要注意这些,三人上午出山的时候,也安然无恙,于是回程也就走得比较随意。马匹一路小跑,和风拂面,真是舒坦。他们完全没注意,前方不远处,正有一队人马在行进——不是莱国的官兵,而是吴军。
直到快靠近时,才发现对方,小乐和曾阳心里突生恐惧,害怕得要勒马停住。安生见状,也是猝不及防,脑子立即转动起来,想办法如何脱身。而吴军,也早就注意到了他们。
“我们不要停,遮住脸,侧过身,直接冲过去,不要理会他们。”三人策马扬鞭,面对这场突然遭遇,要转身逃走,只会引起关注,不如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直接冲过去,吴军还会以为只是普通猎户,或贵族府兵。
他们低估了对手,也是因为他们实在没什么经验。在刹那交汇之际,虽然相距十几丈,不过曾阳还是忍不住转身偷看一眼。就这一眼,与吴军领队的年轻小将视线相交,小将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跑出几十丈便勒马停住。他脑海中闪过一千种不同的眼神,一定有见过曾阳这样的眼神,也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快去追击刚才那几个人,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身后二十余名精骑兵领了吩咐,勒马往回分三路追击。
安生不敢有片刻停留,快马加鞭往前飞奔。然而,跑出才不过四五里地,就被吴军给追上了。任凭吴军叫喊,三人只管往前冲——只要进了山林,就有机会逃脱。久经沙场的精骑兵毕竟不同,他们利用人数优势,分三路进行合围,而且截住了进山的路,逼迫安生三人向定流河而去——要将他们逼入绝境。
“快快站住,否则杀无赦!”吴军吹响号角,众人一起高声狂呼,真有地动山摇之势。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部队,只需明白一点,他们都是精英!
“我们是蒋顺候麾下巡哨!”安生大喊道,“你们为何追我等!”
小将听了,大声冷笑道:“这话也太假了!我们早已跟哨兵军头打好招呼,他们今天可不会在这巡哨!”原来,吴军虽与蒋顺候有勾结,但是其中的曲折颇为复杂,他们这次行军,希望连蒋顺候也不知晓。
“跑!”
见瞒不过去,安生三人只能策马拼命往前逃跑。此时,吴军骑兵纷纷引箭射杀而来,一阵蝗雨飘过,马匹也吓得不轻。四周全是叫喊声,风声,马嘶叫声,铁器当当作响,真是热闹得不行。小乐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其他的事情,脑子一片空白。曾阳倒是能干不少,策马狂奔,已经甩开小乐不小的距离。
眼看着小乐将被追上,情势危急,安生想要射杀追兵,吓止他们,可一连数箭,都差那么一点,好像是神之手将其挪开一样,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射中骑兵。
“怎么会这样?”安生有点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小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拔出横刀,突然勒马停住,后面的吴军骑兵不及,被她用bǐ shǒu戳中咽喉而死。吴军小将见状,双手示意众人尽量减少近战,都以弓箭射杀敌人。小乐夺过吴军骑兵的盾牌背在身上,俯身向侧翼奔逃而去,意在引开安生这边的敌人。而安生心领神会,转向敌人的左翼,试图突围而出。尽管又射了几箭,都不得中,他明白自己的心太乱了。只剩下最后一支箭,擒贼先擒王,一定要将那名小将射杀,方才可以阻止敌人的追击。
“平心静气!”在颠簸的路途中,压制住自己焦躁的心情,集中精神的一箭,竟然真的射中了小将的肩膀,将其射落马下。
吴军果真乱了阵型,全部奔回小将身边。安生见状,急忙用手指山林,让小乐尽快逃回山林中。可是,小将只是肩膀中箭,并未伤及性命,很快又布开追踪阵型。他们并没有击杀三人的意思,而是又将小乐逼回了定流河方向,安生逃避的左翼方向,也被吴军围住,不得已只好转变方向,强行突围也被挡了回来。另一面,曾阳逃到了定流河岸边,这一段河流水急汹涌,渡河是不可能的了,会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小乐逃了过来,面对河流,说:“我们跳下去渡河吧!”
曾阳连忙止住她说:“你会死的!”
小乐看着四周围过来的骑兵,急道:“等在这里也是死!”说罢,就要往河流跳去。
曾阳连忙抱住她,劝道:“等安生过来再说呀!”
他们的处境并不妙,三人已经被吴军分割。那员小将正带人围困住了安生,“你的马是吴地的马匹,在翻阳岭劫营的人,是不是你们?”
安生笑道:“没错,正是在下,有何指教?”
小将朗声道:“如果是你们,只要答应我两件事,就饶你们一死!下马投降,以及说出其他同伙的下落!”在他们看来,能够劫掉吴军一座大营的,肯定是一伙有组织的反抗者,不是眼前这三人能够办到的。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安生挥刀向小将冲杀过来,狂兽怒吼。吴军连忙挡在小将面前,另一队与安生厮杀,打得十分混乱,吴军骑兵伤了两人,可是安生也背了一刀。
“抓活的!”小将传令下去,“一定要撬开他的嘴,找出劫营的所有人!”
这厢,小乐和曾阳自然是等不到安生,只有一股吴军骑兵冲了过来,用绳子企图套住他们。两人不敢近战,只好用马做盾牌,引箭射击围上来的吴军。“真操蛋!”曾阳骂道,“有完没完!”这些骑兵都是全副武装的重骑兵,要想射中或斩杀他们,只能出其不意,而且要从铠甲的空隙处杀出,集中在脖子、腋下、裆下和膝盖窝,就像刚才小乐砍中咽喉一样,简直就是意料之外。此时利箭并不十分管用,虽然有几箭射中,但阻挡不了吴军前进的步伐。
“预备!”骑兵长官发出命令,众人一起准备好绳索,像是套猎物一样,向小乐和曾阳扔了过来。
小乐说:“冲过去,听天由命!还是跳进河里,自求多福?”
曾阳道:“这有什么区别么?”
小乐看着安生那边陷入胶着,心急如焚,却是无计可施,或许,或许这次真的就结束在这里了?“大哥说过,要尽量逃生!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想再丢弃。而且,我们一旦被捉住,他也只能束手就擒了!不如,自求多福吧!”她突然将曾阳推进定流河中,那河水如猛兽淹没曾阳,不知被河水卷到哪里去了。小乐自己也纵身跳入河中,如果活着,一定就会在下游出现。她会游泳,可在这水里,只能随波逐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看来,你的同伴选择自我了结,很硬气!”吴军小将说,“你呢?还要负隅顽抗么?不如下马投降,结果并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安生不听他说话,心里想道:“现在要赶快逃出去,去下游找到小乐他们。”他观察四周,吴军骑兵全部围住自己,反复一面城墙,逐步向自己靠拢。他策马向“墙壁”撞过去,都是徒劳无功。
“只能祈求神仙来救你了!”吴军小将说,“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倒是承受的痛苦,会让你死了也不忘记。”
安生说:“用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小将说:“惊喜要自己去体会,我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安生哈哈大笑,从马匹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横刀,纵身飞起,想要越过骑兵,直接杀向吴军小将。他的弹跳力很惊人,这段距离下足以跳到小将身边,将其刺杀。
可这些重骑兵都配有长枪,他们反应很快,猛地刺向半空中的安生,三杆长枪同时刺中安生的腹部,而且有一枪从后背戳出,血一点一点地滴下来。“找死!”小将说,“不过可惜了,没能问到什么情报!”骑兵拔出长枪,将安生掷在地上,“刺成马蜂窝,不要让他在活了。”骑兵听命,围拢上来,面对瘫在地上的安生,毫不留情地二十多杆明晃晃的长枪,一同刺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