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左手，素儿把一串小佛珠系在我手腕。担心掉了，她系得仔细。
她柔声道：“姐姐特意请的佛珠，是大和尚开过光了，保平安的。你要小心戴着，切莫丢失了。”
“知道了。”
佛珠戴在手腕，似乎有些暖意。她一绺刘海垂落，迎风摇曳，我轻轻帮她掠回去。
三人还坐在石阶上，聊些天南地北的杂闻，突然有小厮慌慌张张赶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出大事了。”
素儿唬得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快说。”
“霍队副驱马闯入集市，踩翻了鸡贩子的摊子，踩死了几只鸡。贩子心疼不过，赶上来要霍队副赔偿，霍队副二话不说提鞭抽了人家。结果集市里的人都围上来，说是要讨个公道。还有人请了官府，前来讨个说法。”
“常校尉呢？常校尉有没有来呢？”
“听说常校尉跟着老太太，没来赶集。”
素儿沉思了片刻，当机立断指示道：“你立即把所有集市里的小厮丫鬟全叫过来，咱们一块儿过去。”
小厮得令，飞奔而去，不一会又飞奔而至，气喘吁吁道：“姑娘，大伙都集中在庙门口，等在姑娘下令呢。”
素儿疾步而行，领着一帮小厮丫鬟浩浩荡荡赶了过去。近得事发之地，只见外三层里三层，围观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群情激昂，纷纷指责外乡人为非作歹。
我在人群之外，却还听见人圈里传出霍敏基的嗓声。他怒不可遏道：“若不是你们乱摆乱卖，堵了小爷的去路，否则如何会有此番事故？你们也不从中吸取教训，反倒要小爷赔偿，这是如何道理？你们知道小爷我是谁？我是霍将军麾下的队副！”
麻州的乡民哪里管你队副还是队正，团团围住，高声呐喊。更有闲汉嫌事小，借机怂恿生事。
眼见事情就要一发而不可收拾，素儿一声令下，小厮们逐开乡民，硬生生在人群中拨出一条通道，堪堪容得我们走入人群中央。
中央之地，有霍敏基和霍府另外两名亲兵，地上躺着一对嚎啕大哭的鸡贩子夫妻，一旁则立着三名衙役，他们提着水火棍，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两名亲兵下了马，呆然站立，霍敏基趾高气扬，依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舌战群乡民。
霍敏基见到素儿入来，激动异常，大声道：“素儿姑娘，这里乡民好生粗鲁，目无王法，随地乱摆卖，却不思悔改，难怪说穷乡僻壤出刁民！”
素儿不搭理他，款款朝四周道了一个万福，朗声道：“我乃霍府的管家娘子，此事有些误会，搅扰了乡亲，请诸位见谅则个。”
有人大吼：“哪来的误会？策马乱闯不说，踩死人家卖钱的鸡，还抽人家鞭子，你倒说说，如何见谅。”
霍敏基听这人吼叫，旋即抽出马刀，威吓道：“我霍府的管家娘子，哪里容得你污言秽语，再胡说，看我要了你的小命！”
这话脱口，哪里镇得住乡民，反倒激起愤怒。一旁的衙役大眼瞪小眼，一脸愁苦。
素儿仰头对霍敏基道：“霍队副，若是你信得过我，这事可否由我处理呢？若是我解决不来，你再助我一臂之力？”
可谓一物降一物，对待别人，霍敏基凶神恶煞，可是面对素儿，他倒不敢鲁莽，乖乖依言行事。
素儿转身，亲自扶起地上的鸡贩子夫妇，慰藉道：“丈人、阿婆，请问有无受伤？”
夫妇依旧哭泣，摇头示意没有受伤。
“那请问有几只鸡被踩伤踩死，我出三倍价格买下。”
鸡贩子一听，止住了哭声，愣了愣，举起四根手指，想想，赶紧换成五根。
“小翠，付钱，然后叫个小厮提鸡去。”
“是。”小翠大声回应，立刻打开布帕，取了银两递给婆子。婆子有些不信，将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下，遂而破涕为笑，迭声道谢。
素儿于是向众人道：“此事已经了结，搅扰了诸位赶集的兴致，小女子就此赔罪了。请诸位继续逛集市罢。”
围观的闲汉倒有人不满，怒气冲冲道：“此事哪里能够轻易了结，哼，这麻州又不是你霍家的地盘，哪里轮得着你这女人随意做主？照我看，咱们应该去敲鼓鸣冤，这几位差大哥恰好是人证。”
霍敏基刚想发作，素儿瞪了他一眼，他旋即强压住怒火。素儿随之微微点头，七八个小厮如狼似虎赶上前，揪出那无事生非的闲汉，当着众人，啪啪啪，就是七八个耳光。这招杀鸡儆猴，顿时将全场压住。
紧接着，素儿对着衙役耳语几句，衙役笑逐颜开，抄起水火棍，呵呵斥斥，逐散了围观的乡民。乡民散去，小翠暗地里塞给衙役一人一贯钱，衙役们心满意足离去了。
众人散去，霍敏基翻身下马，举起大拇指赞道：“素儿姑娘果然高明，三两下就打发了那帮无赖，帮了我大忙。大恩不言谢啊。这钱，我立刻还你。”
素儿冷淡道：霍队副，莫还钱了。我不过是从乡民那买了几只鸡，鸡不是队副养的，所以未曾帮忙。你不必谢我，更不必还钱。”
这一言遂将霍敏基拒之千里之外，霍敏基却不肯罢休，嬉皮笑脸道：“我知这近处，有一家正店，五色饮甚是可口。不知姑娘能否赏脸，前去品鉴品鉴？”
“霍队副，未时到了，我得回去给老太太安排饮食。恕我不能相陪。告辞了。”
话毕，便扯着我离开，脚底飞快，恨不得一步当两步走。
我对霍敏基又怕又恨，每次见到他，皆是心惊胆寒，头皮发麻。今日见素儿与之作对，且占了上风，不由得窃窃欢喜。
只见霍敏基脸色又红又黑，忿忿然将马鞭掷落在地，且朝着手下泼口大骂。手下被骂得云里雾里，又不敢顶嘴反驳。
走出甚远，小翠鄙夷道：“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瞧瞧自己啥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成了大将军。若不是他与霍家有点亲戚关系，哪里轮得到他当上这队副，老邢哪点比他差！”
“小翠！”素儿狠狠瞪了她一眼，“祸从口出，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会说我管教不严。”
小翠吐吐舌头，道：“我先察看了，旁边无熟人。”
素儿叹道：“在霍府待人处事，处处如履薄冰，如临深渊，难矣。”
又道：“小翠，你再去买二十只鸡，加上刚才那几只，叫小厮提去厨房，今晚我请大伙都吃鸡。”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