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已沉入西天,只留下了漫天的晚霞,一枚月牙孤零零地挂在空中,抱怨天为什么还不黑,让自己的光芒无法显现。
竹屋和莲湖中间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中间的桌子上此刻已经摆满了菜肴。晚风习习吹过,饭菜的香气混着荷花的清香,弥漫在整座异朽阁内。
当香气飘过鼻尖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失了神。那些心神都被异朽阁控制的人,每天只是机械地活着,像行尸走肉,几乎没有机会做自己。
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异朽阁订了这种契约的呢?从此生生世世,都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爱。
他们的嗅觉和味觉突然苏醒了,看了看正在吃的东西,纷纷离开阁主限定的区域,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走去。
非常不巧的是,他们半路上就遇到了同样被诱惑的东方彧卿。
“阁主……”阁人纷纷止住脚步,行礼致敬。
“你们为什么离开我规定的区域,擅自离开?”东方彧卿皱了皱眉,他手下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绿鞘难道没有拦着你们?”
“阁主……”绿鞘从队尾走上来,不好意思地回答,“人那么多不好拦,况且确实太香了……”
“你们真是……”东方彧卿无奈地摇头,法不责众是真理,他也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让她给你们做一桌菜,如何?”
异朽阁人自然服从命令,虽然不情愿,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东方彧卿叹了口气,踏上一片莲叶,向竹屋漂去。
若菱此时正蹲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些菜肴,口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主人,我已经快饿死了,什么时候才开饭啊?”
墨竹莲摸摸它的头,往它嘴里塞了一只虾,温柔地说:“等彧卿到了就可以了,乖,再忍一会儿。”
若菱虽不甘心,还是乖乖地点点头,钻到了椅子底下。
东方彧卿轻摇折扇,走到桌前欣赏菜肴,笑道:“真丰盛啊,怪不得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那些菜虽然普普通通,只是一般人家都做得起的家常菜,但却无比诱人,让人忍不住想一口气吃光。
为了避免丧失形象,东方彧卿只好四处看看,试图分散一下注意力。他一下子就看到了蜷缩在椅子底下的小狐狸,连忙把它抱出来仔细观察,惊讶并赞叹不已:“这麒麟血石果然是上古神物,仅一只灵狐就法力不低了,天水滴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他又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怀中的小狐狸已经看痴了,喃喃回答:“我叫若菱,主人见我毛色宛若红菱,因此这么叫我。”
“若菱,好名字。”东方彧卿拍拍若菱的头,又问,“你是墨竹莲精血孕育的灵狐,为什么不叫她娘亲呢?想当年糖宝……”
若菱把头埋在他怀里,不答话。
墨竹莲则淡淡插话道:“若菱不像糖宝那样好运气,如果它叫我娘亲,它不就是没有爹爹的孤儿了吗?况且,糖宝的爹爹和娘亲最后没有在一起,不是很可笑吗?”
东方彧卿沉默了。他依旧一脸笑容,眼底却是不易察觉的哀伤。
花千骨和糖宝,一直就是他的死穴。
糖宝的娘亲喜欢上自己的师父,糖宝的爹爹孤身一人,不仅可笑,而且讽刺。
当初许下娶她的诺言,终究灰飞烟灭,糖宝如今也该叫白子画一声爹爹了吧。
怀里的若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惆怅,轻轻蹭了蹭他,用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阁主,什么时候开饭呀?我已经快饿死了。”
东方彧卿笑笑,回过神来:“那马上就吃饭吧。”
墨竹莲盛上饭,摆好餐具,两人对坐在桌子两端,若菱则跳到了桌子上,对一桌子菜虎视眈眈。
东方彧卿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咸淡适宜,入口几乎要融化了。又尝一口米饭,粒粒晶莹饱满,香甜柔糯。
“味道如何?”
这句显然是多问了,看东方彧卿一脸的享受就知道答案了。
墨竹莲不紧不慢地吃着,一边偷偷观察着东方彧卿。而若菱则等不及,早已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不多一时,菜就几乎见了底,饭也添了几碗。东方彧卿感觉腹中饱胀,心情是很久没有的放松。
好久没有吃那么饱,吃那么愉快过了。
若菱还在不顾形象地舔着盘子,看着它恨不得把头也埋进去的样子,东方彧卿忍不住笑出了声。
墨竹莲递过一杯清茶,笑道:“喝完茶,就可以走了。”
东方彧卿接过茶,喝了一口,清香凉爽,顿时驱走了一天的汗水和疲惫,只感觉整颗心都轻轻松松的。
“怎么,我还没有收取代价呢,就想赶我走?”东方彧卿看向墨竹莲胸口的麒麟血石,“不如这麒麟血石,就当做我与你吃饭的代价如何?”
墨竹莲玩弄着麒麟血石,也是微微一笑:“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倒是你应该付我代价呢。”
东方彧卿笑笑摇摇扇子,说道:“竹莲,明天能不能给异朽阁众人做一顿饭?”
“哦,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你做饭太香了,所有人都不听我的命令过来找你。要不是半路遇到了我,你的屋子现在肯定挤满人了!”东方彧卿想起那幅画面,忍不住笑了,“说来也奇怪,那么多年他们都非常听话非常麻木,怎么你一来就都一个个不服管束了呢?”
“那你打算付给我什么代价呢?”墨竹莲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记得我开始说过的吗?你永远不能逼迫我做饭。”
“你不是还要留在这里一阵子吗?这段日子我给你异朽阁副总管的权限,你可以做绿鞘可以做的任何事情,但不用拘泥于工作,如何?”东方彧卿想了一会,答道。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干,帮忙做一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墨竹莲满口答应。
“你可别知道得太多,小心知道太多就走不出去了。”东方彧卿熟练地开着玩笑。
“怕什么,我不会偷偷跑出去吗?我可有权限呢!”
“异朽阁的结界可是由我控制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出不去哦。”
“别忘了我有麒麟血石,比天水滴还厉害。”
“还有若菱呢!”若菱舔干净了最后一个盘子,急急忙忙地插话,“若菱法力也很强的!”
“哦,是吗?那你会干什么呢?”东方彧卿笑问。
“我会用墟鼎藏东西,会用法术种莲花,会感应到主人的方位和心思,会腾云驾雾……主人还说我以后就会修炼成为火狐,到时候就会用法术,更加厉害!”若菱得意洋洋地说,一边演示,果真召唤来一片彩云。
若菱脚踏彩云,在空中飞来飞去,只是控制不好平衡,忽高忽低。它正得意地炫耀,一不小心云就消散了,它也从云上掉了下来,准确地落进了东方彧卿温暖的怀抱。
墨竹莲冲过来,心疼地摸摸若菱:“你没事吧,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安全第一。”
若菱仰躺着,回答道:“主人,我没事,阁主接住我了。”
“若菱的法力不低啊,但是没有教育好,你这个主人可是失职了。”东方彧卿笑道,“藏书阁里有些关于灵宠的书,你明天去看看,让若菱好好修炼,说不定可以幻化人身。”
“不,若菱不要修炼成人!”若菱大声喊。
“为什么?每个灵宠的目标不都是修炼成人吗?”东方彧卿十分不解。
“主人说做人有太多的麻烦,还是做狐狸简简单单。况且人那么脆弱,还没有狐狸强大呢!”若菱回答。
“这也倒是有意思,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心态的主人和灵宠……”东方彧卿沉吟。
“听说你笑起来就像小狐狸一样,如果可以做一只小狐狸,你会选择做人吗?”墨竹莲问道。
“我……”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他只能笑而不答,观察若菱。
看着看着,东方彧卿惊讶地发现,若菱竟有几分与自己相似!弯弯的月牙眼,如春暖花开般的笑容,都很像自己。
东方彧卿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墨竹莲,墨竹莲则忍不住笑道:“我发现你和若菱挺像的,怪不得别人都说你是小狐狸呢!”
是自己长得像狐狸,还是若菱长得像自己?
东方彧卿不知道,只是感觉,这小狐狸,怎么跟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