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五十二年南郡秭归
三月桃花盛开之时
田野之上的一处花丛之中,一双玉葱之手轻拈起一株野花,放在如白琼凝脂般的鼻下轻轻地嗅一抹如春江之水的微笑在红润的唇间散开……
这超脱凡尘的女子,便是那拥有不凡一世的女子,王蔷。
静静地走在相间的小陌,天晴的碧透无暇,温曦的阳光将王蔷娇媚的脸庞闪耀的更加动人。相信世间的男子都难以抵住她的一丝莞尔吧。
身上的轻纱衣在柔和的风中飘荡,三月踏青时节。正值年少的王蔷禁不住着漫天的春意盎然,背着家里人偷溜出来,抓蝶放鸢,玩的不亦乐乎。
这一年,王蔷十四岁。
“驾,驾!”一阵急促的马玲声响起,由远及近,吓得王蔷赶忙躲进了身旁的草丛之中。马背上的少年,青丝已乱,绶带随马轻颠,马蹄激起的烟尘却无法玷染他一身素白如雪的缎衣。剑眉之下,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这气势压得草丛中的蔷儿喘不过气来。
带到红尘消散,鞭声远去,一脸艳红的蔷儿赶忙草丛中出来,头也不回的飞奔回家。世上竟有如此美艳的男子,如妖般魅惑,如虎般霸气。
红尘又一次散开,那男子折返回来,在蔷儿躲过的草丛边驻下。方才他早已发现了从中有人,只是奇怪,自己出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就连父皇也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人埋伏于此。待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女子在丛中瑟瑟发抖。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呼吸一滞,世上女子不乏美艳姿色,却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宛若神仙妃子般的动rén miàn庞。他立于马上,回望着蔷儿跑掉的方向,呆立了许久。正欲离开之时,忽见地上一只凤簪熠熠生辉。赶忙俯身拾起,这簪上还留有发香,彻底的荡漾了他的心房……
蔷儿飞奔回家,却久久不能平复呼吸,不知是由于惊吓,或是其他……
这少年,回到了那被称之为未央宫的地方。
不久,侍卫报。
“太子殿下,陛下让您去离雀宫。”
“知道了,退下吧。”
“诺”
离雀宫。
那一身皇袍的老者跪坐于羊毯之上,龙目圆睁,似怒非怒,一股雄霸天下的王者之气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即便宝座上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也依旧敛声屏气,唯恐惊到那天子的怒气。
“奭儿,近日怎未见你啊。”
“回父皇,儿臣,儿臣在读书。”
“胡说,朕早已问过太傅,你根本就没去太学读书,你还要蒙骗朕不成?”
“儿臣……”
“奭儿,你是否又去宫外了?”
“是……”
“唉,奭儿啊,你是储君,将来是要继承大统,君临天下的。而今北方匈奴猖獗,国库又日渐空虚,朕也老矣,无力管那么多的事情了,眼看我时日不多,而你又如此逞性,叫朕如何放心的下啊。”
“儿臣知错,儿臣定当竭力好学。终有一日,必让北方蛮夷臣服于我大汉脚下!”
“嗯,你担子不轻啊,切记不可沉溺于声色犬马,玩物丧志啊”
蔷儿随家中女子学习女红,因其聪慧,又善琴棋书画,且熟读诗书。在家中父亲会友时,每每谈及国家大事,蔷儿总有独到见解,令友人大为赞赏。小小年纪便已名冠乡里,才貌双绝的她自是不缺众多shàng mén提亲者,但却被蔷儿一一拒绝,也许是傲气所致吧。但如此一来,更使得当下名流雅士趋之若鹜。
蔷儿此时已是十七,头上总插着一支凤簪,此簪本是一对,三年之前意外丢失,但王蔷相信,这凤簪绝对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岂不闻,有凤鸣啼,龙闻来见?
公元前四十九年,汉宣帝刘询驾崩。
次年,汉元帝刘奭即位,改年号,初元。
当年,大赦天下,并招选天下未嫁女子入宫侍奉天子。
王蔷艳名早已名动乡里,此郡太守早已垂涎良久,许诺如若王蔷肯嫁与他做妾。便在花名册上勾去蔷儿的名字,并扶持王家成为名门望族。
自然,王蔷拒绝了。
如此好色之徒,又年老体衰,还妄想窃取娇红?
但是,这一拒绝,便意味着王蔷自此要入宫侍奉皇帝,头上的凤簪怕是寻不到自己的心上之人了。王蔷如此凄凉的思索着。
十月,黄花渐谢,枯叶随风散入东流的江中,秋雨绵绵,寒彻人心。王蔷作别家人,含泪赴宫。
这是王蔷的第一次离别,此时的她,绝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会如此坎坷,自己的名字亦会流芳百世……
按规矩,宫中画师要为新入宫的女子画像,以便皇帝陛下甄选。每位女子都会做钱财与画师,希望画师将自己画的美艳一些,好做人中之凤。
独有王蔷一脸淡然。
画师毛延寿为王蔷画像,真是宛若脱尘天仙,像一朵莲花般让人不忍触碰,生怕玷污了这种美丽。
毛延寿画完之后赞叹不已:“我一生画人无数,自认也是见过风姿绰约的娇娘美娥。但何曾见过姑娘这美艳之貌啊。纵然我有天纵之才,也难以绘出姑娘的一丝风韵啊。那些庸脂俗粉,纵然使了钱财,也是徒然。姑娘的国色,只怕妲己再生也要羞煞了。”
“妲己乃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先生怎可将民女与她相提并论?”
“哦,是我失言了。”
毛延寿等了一会,仍不见王蔷有所表示,便禁不住问:
“姑娘可知这宫中规矩?”
“不知,愿闻其详。”
王蔷不卑不亢,其眼神空灵又哀伤。一个女子,只因自己的美貌风华,便失去自由,失去了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更要在这凄冷宫中消逝掉自己的青春,孤独终老。试问,又有哪一个女子不会为此悲哀。
毛延寿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不知就不知吧,以姑娘绝色,是无需在乎那些俗礼的。”
毛延寿一面和善的笑着,手中不经意的在画中女子的左脸颊上用笔轻轻一点。后交予总管太监。
寝宫,刘奭喜静,整座宫殿,格外清幽
皇帝的寝宫也是金碧辉煌,陈设华丽,大理石地板,朱窗精雕,檀木香几,琉璃彩绘屏风,文竹竹帘,镂空雕花紫檀木桌椅,处处显示着皇帝威仪!
总管太监带着一堆画轴来见。
“陛下,这些便是所有女子的画轴了,请陛下过目。”
“嗯,退下吧。”
“诺”
坐在檀香案几之后的皇帝,英气逼人,双目清澈而凌厉,绝美的脸庞再配以龙袍,更显出一种华贵与威严。轻轻打开一面画轴。
“唉,如此相貌又怎可入宫?”
接着又打开一面,亦失望的扔于一边。
此时的刘奭,并没有任何选妃之意,但祖宗已有规矩,新皇即位,后宫必有妃嫔,如此才合龙凤合鸣之意。这才昭告天下广纳妃嫔!
正待心烦意乱,刘奭起身正要离开,无意中碰到一幅画卷,画卷滚到地上,缓缓展开。元帝无意中一瞥“世上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
元帝赶忙拾起画卷,仔细端详,却越发觉得画上之人颇为眼熟。
“如此面熟,是谁呢?”猛然朝头上看去,
“啊!凤簪?!”
拿着画卷的手不停地颤抖,元帝有些失态。这莫不是当年那个丛中女子?世事无常,谁又想到,你我竟再次相见。
一旁的服侍太监看到皇帝如此失态,以为画中女子惊了龙驾,赶忙来到皇帝身边。
“陛下您怎么了,可是画中女子惊了龙驾?”
“啊?啊……是啊,呵呵,确实是惊驾了。你看”太监接过去一看,不禁也大呼一声,“世上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只是,唉,可惜了。”太监仔细看了看,失望的摇摇头。
“此话怎讲?”
“回禀陛下,老奴在入宫之前,也跟乡人学过些面相之学。这画中女子,左边面颊之上有一黑痣,此痣名唤‘落泪丧夫痣’乃克夫之相啊……”
“大胆!朕乃天子,岂会相信你这邪魔歪说,人怎会被痣克死?!简直一派胡言!”
“诺,老奴该死。”
不过,在群臣早朝时,商议妃嫔结果,更是要选出正宫娘娘,当朝皇后!只是刘奭心仪的王蔷,却因为这颗痣还是遭到了众臣的群起而攻之。元帝坐于龙椅之上,脸上竟无奈的泛起一丝笑意。一个堂堂的大汉天子,连自己的幸福都要听从大臣的安排,自己的幸福竟也关乎社稷江山。他可以轻易地裁决一个人的生死,但却连一个女人也无法保护,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陛下,此女面相不善,不可不防啊。”
“陛下,此女脸有妖媚之气,恐其会蛊惑圣听啊。”
“陛下!”一位大臣直接跪于地,“陛下!我大汉朝物茂人盛,陛下怎可一意孤行啊,陛下,江山为重,社稷为重啊陛下!”
“陛下,臣略识小术,观此女非我族类,定是狐仙所化,妖孽所托!臣,恳请陛下赐死此女!”
“陛下,三思”众臣齐齐跪下。
“够了!”元帝大怒而起。
“一个说她是妖孽所托,一个说她是蛊惑圣听,还有人竟说朕不顾江山社稷,不就一个女人吗,难道先帝召你们入朝为官就是在这等小事之上喋喋不休的吗?”
“陛下,这选妃入宫,乃是为我大汉继承兴旺所计,召选女子也是关乎国之威仪。试问,若是令一妖媚母仪天下,那么国将危矣,大汉危矣啊!此等大事,陛下怎可一意孤行?不听臣谏啊,如若陛下仍执意如此,那臣情愿碰死在这大殿之上!”
元帝不怒反笑:“爱卿啊,死岂不是太过容易了?若爱卿真碰死在了大殿上,那天下万民岂不是要骂朕昏君了吗,岂不和商纣周幽一样了吗?而你呢,则名芳天下,流传万世。那如椽史笔,朕可担待不起!”
元帝一脸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很冷,冷的跪在地上的大臣双臂颤栗,看来,他还是不想死的嘛。
“传诏,削去秦阳太傅之职,赐金百两,锦百匹。即日起程回乡,永世不得再进长安一步。下去吧。”
元帝仍是平静的面无表情,
“陛下……”秦阳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传旨,免去方才对王蔷的册封,赐,可在宫中随意行走,任何人不得阻拦,不得诘难,违者重惩。并在御花园赐房一间,退朝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