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阴谋和屠戮与电闪雷鸣的漫漫长夜更加匹配吧,原本还可以看到点点星光和东方一丝光明的天空刹那间响过一声平地惊雷,少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老实说连他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这发自心头的恐惧和寒冷是来自这阴晴不定的三月天,还是他这一生中最为亲近的人………兄长少羽。
不过少铮确实得承认,少羽哥尽管只比自己大三岁,内心的成熟和男人阳刚的气概却比少铮要高出一大截,让少铮不由自主的畏惧他,却也依赖他,雷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少羽半分,他仍旧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将那皇权背后的阴霾血淋淋的在弟弟面前揭示。
“从灵帝驾崩,桓帝继位以来,东汉这个运转了百年的帝国轴承,也渐渐到了内忧外患的时期了,而这最大的内忧,就是宦官和朝廷重臣之间的决裂和权利争霸。”
听到这,少铮的脑海中似乎有许多支离破碎,星星点点的回忆,他们一点一点拼凑,虽然不完整,可却让少铮心中充满了不安,少铮隐约感觉到,那记忆的最终成品会将自己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三公子脱口而出的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十常侍张让……!”
少羽似乎很诧异弟弟会突然说出张让的名字,故事讲了这么久,他的眼神第一次回归到作为一个哥哥殷勤的关切,认同的对少铮点点头,少铮也笑了,在他的心里……多希望哥哥看自己的时间在久一点,好让他能确定,或者说勉强的告诉自己………他还是那个会永远守护着自己的少家二公子……少羽。
“你反应很快,铮,当今朝廷宦官的头目就是权傾一世,霸道独断的皇室亲军,十常侍,而这十人当中,又以张让最为阴险奸诈,手段高明,张让这个人,极具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桓帝继位后,他常常谄媚奉承,又经常变着法讨圣上欢心,地位在大汉王朝中不断攀升,时至今日,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于张让这个人,少铮还是有着少许印象的,新春过年的时候,朝廷大大小小的将军官吏,文臣墨客,都曾来到少府给父亲大人拜年恭祝,张让是年初一一大早便毕恭毕敬的登门拜访,但父亲却对这张让态度不瘟不火,那天早上大家闹的都很尴尬,少铮记得自己问过父亲为何对这贵客如此有失礼数的招待,父亲只是慈眉善目的看着少铮笑,却没有回答过。
“哥,既然张让在皇室中地位这么高,父亲又是怎么得罪他的那?”
“我刚才说过了少铮,东汉朝廷,看似一片歌舞升平,实则宦官和重臣之间矛盾早就激化了,就在建安今年三月初,东厅车骑将军陈矫,大司马蔡昭,北平侯曹嵩,洛阳景林军首领段颖,还有……我们的父亲,镇东将军少延联手发动了缴灭宦官的宫廷争斗……也就是洛阳东风计划……”
少羽提到的这些大人物,每一个少铮都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打他记事以来,这些大伯叔父就常年是我府上的宾客,可谓是看着少家孩子长起来的,每逢沐雨佳节,父亲少延必定会和这几位长辈在一起饮酒当歌,快活人生,城中的孩子都说,东汉现如今的太平盛世,就是这些大人物用自己的血肉之驱铸造起来的,想到这,少铮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另外一个父亲的挚友,他和这些叔伯一样,都是父亲生前过命交情的兄弟,东风计划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无数的疑问充斥在少铮的思绪中,刺激着他每一寸神经。
“哥,近庭太尉何进,何将军不也是父亲的好兄弟吗?我记得那些年里咱府里来往最多的就是何大将军了,东风这样搏命的计划,父亲怎么会不让他参与……”
少羽面色沉重的看着弟弟,那眼神和神态,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煎熬,似乎像在怜悯可悲的众生,又像是在嘲讽渺小的蝼蚁,少铮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一定戳痛了整个洛阳东风计划最深处的隐晦。
“铮,你一定要记住,在这个即将到来的烽火乱世,没有一个人是你值得相信,甚至搭上命去依赖的彼此,利益和权利才是每个人都无法割舍的**…………你说的没错,何进原本确实参加了东风计划,但是就在父亲他们要进入内宫缴杀十常侍的前一天………何进背叛了父亲,向十常侍通风报信,并亲自把父亲等人合谋的血印密书,奏给了桓帝………之后的事情想必你和我知道和看到的都一样真实血腥吧………156口人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一个月前那让人恐惧和哀怜到极点的一幕幕此时又在少铮的脑海中真实的重演,朝廷官军无情的利刃带走了那一个个他熟悉的亲人朋友,自己的母亲那时还在里屋为他熬制最爱喝的南瓜甜粥,等着少铮从私塾回来,可她等到的却是府邸大院内横尸遍野的绝望,曾经繁华一时的少家府邸成为了一片火海,犹如血泪融合成的绝命废墟,让人不敢去回忆,少铮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哭着对少羽哀求道:“别说了哥,我不想在想了,饶了我吧……”
少羽默许似的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朝着茅屋外走去,“天快晴了,你小睡一会吧,我去看看飞影,那畜生也一晚上没吃草料了。”
看着哥哥少羽离去的背影,少铮心里顿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毛骨悚然的惊讹洗涤着他脆弱不堪的内心,少羽刚才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悲哀和痛惜,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哥哥似乎在享受着自己的痛苦和家族的覆灭……
从那件事以来,少羽真的变了…………变得让所有人都恐惧他的存在,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