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了云头一路下到人间,只见一处山头上立了一个黄色的身影。离尚鸢举着她的金羽扇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正在准备迎接九天雷劫。
“师傅,她想飞身成仙是因为你,你要不要帮帮她?”我立在师傅身后甚是好心的问道。
师傅回头用慵懒的神色望了我一眼道:“既然你开口,那我便帮她一把。”说完收了云头,落在一颗粗壮的古树后面,看着离尚鸢娇小的背影,对我道:“第九重的时候再出手如何?”
“前面八重你觉得她扛得住?”
“扛不住就不要做神仙了嘛!仙界像你这样法力低微的仙神一个委实也足够了。”
半响才反应过来师傅是在嘲笑我,恨恨白了他一眼,随后晃着手中的紫虚镜道:“你不去帮忙,那我可就去了,这个离尚鸢虽讨厌,可好歹也是因为思慕你才那么想做神仙的,凭这点我就觉得她忒有眼光,忒有理想,所以还是帮帮她吧!”
师傅听完俯身一阵低笑,随后双手环胸靠在树干上,敛了笑意道:“你都能接下三重雷劫,以她的法力来说接七重不成问题的。”
“……”见师傅这么笃定,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乌云滚滚的空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离尚鸢迅速捏了个诀以法器的灵力将自己护在光幕中。
这第一道雷生生在她凝结的光幕上劈出了个裂缝,她身形晃了一晃,然后快速将裂缝修复好,准备迎接第二道雷劫。
我背过身去不敢再看,那天月季渡劫时的场景又再度浮现在眼前,浅洛飞身扑在月季身前,而后被雷击穿身体,满身是血的样子,让我几乎站不稳。师傅将我扶住,轻拍着我的背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师傅,我突然好想月季,等你治好了玄女,我们去找月季好不好,她一个人带着浅洛的**离开真的好可怜,我很担心她。”
“治好玄女?”师傅微微吸了口气,随后缓了缓声调对我说:“昭灵,玄女她其实……”
“轰!”又一声巨响传来,并没有听清师傅说什么,可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推了推他的手臂道:“快去帮帮她吧,结束以后我同你一起想办法帮玄女找回命魂。”
师傅抬手抚了下我淡色的眉梢,点了点头。
有师傅相助离尚鸢的九重雷劫很快便成功渡过。她飞身成仙之际山头上蔓延着一团金色的霞光,师傅揽着我的肩头立在原地良久才道:“我们回衡山吧!”
师傅衡山的府邸同往昔没什么变化,只是因在人间三世光阴,再回来这里倒别有一番情怀。
师傅回了衡山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以前他好像对我很好,现在也同样是对我很好,只是这个很好总让我觉得变了味道。
入夜之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便起身爬到屋顶上去看星星,可刚爬到一半便看见师傅已经坐在屋顶上了,他身旁放了个酒坛子,正神色淡淡的看着远处。
“师傅,原来你也睡不着啊!”我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然后挤在他身旁坐下,晃了晃还剩一半的酒坛子道:“你心情不好?”
师傅摇了摇头,用迷离的双眸望着我道:“不要唤我师傅,像以前一样,唤我祝融。”
“啊?师傅,你醉了吧,我是昭灵啊!我一直都叫你师傅,几时敢直呼你的名字啦?”我抬手在师傅眼前挥了挥,看着他飘忽的颜色,断定他是真的醉了。
人在喝醉的情况下应该听不进去什么,神仙喝醉了也应该是一样的吧?
我抓着师傅的襟口,摇了几下才道:“师傅,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师傅没有理我,只是失神的看着前方。
我提起他喝剩下的半坛子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趴在他的耳边道:“师傅,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当我师傅。从你把我从蝶谷救回来,从你帮我剔去妖骨,从你为了我夺取聚魄灯,从你被天帝贬入凡间历劫,昭灵的心中早就已经不再把你当师傅看了……”
师傅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忽然转头怔怔的望着我,他说:“你想同我在一起?”
“嗯?师傅,你能听见我说话?”我手中的酒坛子脱手掉了下去,师傅一把将酒坛接住,然后又递给了我。
“师傅……”我接过酒坛子仰头又喝了一口,才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当初在桐山,如果我没有杀了流苏,没有恢复你的神识,那该有多好……”
“我给你一个身份,给你一个同我在一起的身份。”
“师傅,你的意思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那玄女怎么办?”我压制住心头的那股汹涌的喜悦之情,抓着他的衣袖颓然问道。
“玄女?昭灵?呵……司命星君恐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师傅仰面倒在屋顶上,眼中的清明逐渐涣散。
我不懂他的那抹冷笑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安置玄女。不过他说要给我一个身份的意思是要娶我吗?师傅会有这种想法吗?
我对自己一直都没有什么自信,出身不好,法力不高,长得也不漂亮,脑袋还笨得紧,同师傅站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的只可以远远的仰视着他。
可现在我居然同师傅说我喜欢他……我以为我虽是一只蛾子,师傅虽是火神,可我不会像凡间人们说的那样,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把师傅从屋顶上背下来后,我拖着他一路到了卧房内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不施个法将他弄进来呢?难道是在人间待得太久了,忘记自己是个神仙了?
师傅火红的外袍被我扒下来丢在一旁,我坐在床边,盯着他沉睡中的安详模样,忍不住用手一点一点触着他的脸颊。
虽然在凡间的三世师傅都不是现在的模样,可他眉宇间的那抹忧愁似乎从未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