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真的要收留他?”云珠在后面提醒她,“老爷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的。”
她完全把顾不败和裴宽重合了,心里只想到要收养他,经过云珠的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收养一个男童,会遭多少闲话。只怕她把顾不败带回去,这辈就不会有人会上门提亲了。
“这些回去再说吧。”她有些犹豫,但看到顾不败那带着水雾的眼睛,终是不忍反悔。
“你这样做,之前挡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被人说顾大小姐养娈童,你的名声就全毁了。”云珠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只是带回去养着,应该没什么事的。”她声音有些颤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呵呵,”云珠冷笑,“你得罪了那么多人,顾府肯定混进了不少眼线。想看你出丑的不少,你传出这些丑闻,她们得多开心啊。”
她不说话,顾府的眼线没有被拔除,她在家里也行动不便。
“给他找户好人家好生养着吧,别带回府。”云珠建议。
“不!”她听到这话反应大,全屋的人都听到了,顾不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抚胸平复情绪。这个想法她也是有过的,但前世裴宽在她眼皮底下都出了事,她实在做不到把一个和裴宽那么相似的孩给外人养。
“带回去再说。”她灵机一动,回头轻声对云珠说,“我意已决,被人说了闲话最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珠看她一脸高深莫测的样,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多加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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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九曲回廊,顾如衾拉着顾不败的手,来到了顾恒的书房。顾如衾叫其他人在外候着,只带了顾不败进去。房里人不多,只有在位上看书的顾恒,和一旁研墨的张秋雨。
“爹爹,母亲。”她放开顾不败的手,对二老点点头。
顾恒和张秋雨见她带回一个陌生的小孩,心中大惊。顾恒很快稳定神色,问:“这个是?”
“是我从外面救回来的小乞丐。”她不慌不乱,说得理直气壮,就像完全没有做错事一样。
顾恒打量了一下顾不败,比顾嘉陵矮半个头,约摸七八岁的样。脸上虽然有些污垢,但还是能看出他清秀的五官。只可惜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坚定,应当就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普通小孩。
“衾儿,你怎么可以带一个男童回府呢?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张秋雨反应过来,甚至没有打量顾不败,就马上对顾如衾说。
“母亲时常教导女儿要仁善,我不忍看他在外边流浪,所以带回来了。”她低着头,额发挡住眼睛,让张秋雨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成何体统,你为了一个小乞丐,连自己的名节都不要了吗?”张秋雨被气得不轻,要扶着扶手才站稳。顾如衾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再怎么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忍心看顾如衾这般自毁前程?
“不,母亲,我正想因此提升自己的名声。”这话虽是对张秋雨说的,她的眼睛看着的却是顾恒。
顾恒听了她的话,问:“这么荒唐的事,你想怎么提升你的名声?”
“我想在外边盘下一个院,专门收留一些心智正常的小乞丐,然后教他们念书写字,给他们一个上进的机会,或许其中有很多人能当上栋梁之才。”她很坚定地看着顾恒。
“胡闹,这城中小乞丐有多少?老爷为官清白,一个月俸禄都投进去怕是也养不活几个。”张秋雨怒喝道,心想顾如衾是越发不可理喻了。
“母亲,我们不需要投入多财力,很多事情,只要开个头带动起来,就可以办成。我们顾家要的只是一个仁善的名声。”她对二老说,丝毫不避讳顾不败。
顾恒将笔放下,觉得顾如衾的说法有点意思,问:“你怎么就能确定其他家族愿意跟风?强制让他们出钱,可是会被记恨的。”
“找人在皇上面前吹吹风,让皇上重视。”皇上重视了,其他家族自然会跟着做。
顾恒听了这话,叫人把顾不败带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说:“衾儿啊,你长大了,知道为顾家着想了,为父很高兴。但你终究是年轻了,有很多道理你还是不懂。”
“爹爹是觉得我的办法不可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恒。
“这个方法有诸多弊端,先,就像你母亲说的,我们钱财不够,若是其他家族不愿出钱出力,顾家根本撑不下去。若是拿全部家产换名声,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其次,你这么做,一定会有很多装小乞丐的过来混吃混喝,你有没有想过,养这么多米虫,究竟是社稷之福还是社稷之祸呢?”
听了顾恒的分析,顾如衾脸憋得通红,的确是自己欠考虑了,才想出这么拙劣的方法,还好顾恒精明,不然顾家就被她坑死了。
顾恒见她虚心的样,满意地点点头,顾家孙不怕犯错,就怕不承认错误,不改错误。他继续说:“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伴君如伴虎,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臣功高盖主,有臣在下面以‘仁善’为名收买人心,撼动皇权,乃大忌。做得过了,皇上或许随便找个时机,就抄你满门了。”
她听得心惊胆战,同时也在懊恼,为什么自己懂的东西那么少。以后一定要好好习!
顾恒过去揉揉她的头,说:“我们这些在平时期当臣的,一定要懂中庸之道,切记不可锋芒毕露,不然杀生之祸都算轻了。”
“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这样轻率做决定了。”顾如衾“碰”地跪下。
张秋雨连忙扶起她,顾恒没有说话,她不敢起来。
顾恒见她这样,劝慰道:“起来吧,年轻犯点错很正常。你只要记着,世上聪明人很多,你绝对不会是最聪明的,所以,千万不要当别人是傻。凡事多掂量掂量。那个小乞丐,今早给他找个好人家,送出府吧。”
顾如衾想留下他,但自己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要靠顾家善后,实在难以开口了。只好先行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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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灰头土脸地走出书房,看见顾嘉陵正坐在一边打量着顾不败。前者眼睛睁得老大,乌黑的瞳仁泛着白光。难得在府里见到同龄男孩,顾嘉陵对后者有着浓厚的兴趣。
他看到顾如衾出来,很欢快地跑到她跟前,说:“听说他是你带回来的?他叫什么名字?”
顾如衾没有兴致和他扯,示意云珠告诉他。
云珠蹲下对顾嘉陵说:“少爷,这孩原本没有名字,小姐刚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顾不败。”
顾嘉陵先看看云珠,再看看顾如衾,最后视线落在顾不败身上,突然爆出笑声。
他笑了许久,笑到捂着肚差点摔倒在地,才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这算什么名字,果然是你这种草包起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止住了笑意,看顾如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些心虚:“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想到自己还要和她一起练武,要是被记恨上,以后她可能会仗着自己的身高痛打自己,总算下定决心,扯了扯她的衣角,笑容可掬地说:“大姐,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顾不败这名字虽然不雅,但很霸气,不愧是女中豪杰取的。”
她第一次见顾嘉陵安慰她,有些吃惊:“我不是在生你气,爹爹让我把他送出府。”
顾嘉陵瘪瘪嘴,说:“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一个世家小姐,本来就不能和外边的男性走得近。”
“可是我不想丢下他。”顾如衾一脸颓废的样,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单纯觉得顾不败像裴宽,所以才执念那么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顾嘉陵有些不习惯看到这样的顾如衾,他哪次见她不是嘴硬粗俗、活力十足的?看着她消沉的样,他想到书上说心情郁结会导致身体上的伤口难以愈合;又想到他还要等她伤好了才能去练武;再看看顾不败那并不惹人厌的样,拍拍胸膛对顾如衾说:“这是小事,我叫爹让他留下给我当书童不就没事了吗?你带她回来不是自己养,是带给我的,这样谁也不敢说什么了吧?”
她想不到顾嘉陵会帮她,刚想说些感激的话,就见顾嘉陵敲了书房的门就进去了,那些不是很好说出口的话,就这样烂在喉咙里。
顾嘉陵进去不久就蹦着出来,对她说:“搞定了,以后他就是我的书童了。我终于不是这个家里最小的了。”
看着顾嘉陵雀跃的样,她很是开心,她总算留下这个孩了。再说顾嘉陵,应该还算喜欢他,想必也不会欺负他。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就是希望这个小孩能过得好,她摇摇头,总结了一句:“一定是母性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