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不念...》 第一卷 第四章 山上月

    五月，初下过细雨，沿着河岸的垂柳在南风中摇曳，蔷薇卧枝，藏在绿柳之中，宛若红云一片，在不经意间惊触人心。

    傅云笙素色长裙，并无珠钗配饰，却因眉目间流转的机灵与姣好的面庞不减容色清秀。与河岸旁走着，时不时转身对身后的男展一笑颜。

    祁承叙无奈地看着前面的女，她如从画中翩然脱出的仙一般，自从那日分开后她便少有笑容，一时间他竟快辨识不出那个低眉顺目，却一言不发的少女可是他认识的傅云笙，那个娇气蛮横的傅云笙。只不过现在的她显然已经恢复成为最初的模样，看着她一蹦一跳的样，祁承叙笑着在后面提醒道：“小丫头，你仔细着脚下！”

    “我知道啊！”傅云笙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在这样的日，在这样的蓝天白云下，她身边有他，便是这样，她开心、满足，前日的不悦已经随着这南风消散。她自花间摘下一朵蔷薇别在发髻笑着问道：“叙哥哥，你瞧着笙儿这样，像不像那日听书时，说书先生所说的云小姐？”

    那日辩不过她便与她一起去了集市听了一段快书，不过是最后时候他一句赞谬：“这云氏小姐真当是一个美人，只可惜此种美人只存在于传说与书画之中。”

    现在听傅云笙说来，便知道她是记下了，只当她是自小便被称作美人胚，便逢“美”便比的娇小姐罢了。负手走在她身后，温润如玉的男笑着回她：“哪里像了？”见她撅起了嘴，一跺脚便将发髻间的蔷薇花丢下，不再顾他便跑开。

    “笙儿……”祁承叙一见她面色突变，忙出口叫她，“云笙！”

    她才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叫她，自顾自地往前跑，祁承叙见她不停脚，便气着喊：“傅云笙！”

    傅云笙似乎是被惊到，从小到大他还不曾这样叫过她，连名带姓不是生气的意思吗。她连忙慢下脚步，却在同时被他狠狠抓住胳膊。

    “傅云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闹脾气！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你与汐瑶如何这般异样……”

    傅汐瑶，傅汐瑶。傅云笙脑海中记起那日在汐瑶屋里的对话

    “如此没规矩，二殿下断不会娶你的！”

    “傅云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闹脾气！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你与汐瑶如何这般异样……”

    “你与汐瑶如何这般异样……”

    她没有小姐样，没有规矩，汐瑶与她异样……她不敢也不想再往下想，心里更是生怒，狠狠地甩手道：“是！我不如姐姐！你们现在才发现吗！都去宠她好了！你也去！”

    傅云笙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她不想让她的叙哥哥看到这样狼狈的她，不想他看懂她心中的心思，如此，倒不如埋在心底，不要说出来，不要被发现，至少这样她可以任意撒娇，任意发脾气，可以在他的面前快乐，难过，不至于如现在一般……无所遁形。

    “都去！都……啊——”雨后的泥土松软，随着傅云笙最后一个“啊”字出口，她往后倒去。

    “喂！傅云笙——”祁承叙见状立刻伸手出去，就在傅云笙心里暗喊“完了完了”的时候，手心一暖，睁眼看去原是被祁承叙抓住，心里不禁吁了一口气。

    “我说你——”祁承叙一句话还没能说完，脚下泥土一滑，连带着傅云笙一齐滚了下去。傅云笙苦笑一声，心里只道：“天亡我也！”随后便眼前一黑，不再顾事。

    “云笙……”

    “云笙……”

    “笙儿……”

    这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只是飘渺似远，那声音似乎是从远方传来，因它飘渺，却又似乎是在耳边，因它真实。傅云笙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傅云笙想要从梦里醒来。终于她睁开了眼睛，模糊的人形显露在眼前，傅云笙努力地伸手向男。

    “醒了就坐起来！”祁承叙蹙了蹙眉拍着傅云笙的脑袋说，“本殿下的腿麻了！”

    傅云笙听了话连忙看身下，原来自己一直压在祁承叙的腿上，忙转身离开他的腿，喏喏道：“叙哥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祁承叙揉了揉自己的腿，指着周遭说，“且不说本殿下腿如何，你看看啊，这是哪里！”

    傅云笙这才随着祁承叙的手指打量了周围的景象，虽仍然是花草葱茏，却是陌生的教人害怕。记忆回到刚才，是……从上面下来的？那这里是……傅云笙一下哭了出来，抓着祁承叙的袖道：“叙哥哥，叙哥哥你看看这是哪里，会不会有狼……会不会有怪物，娘说野外有很多吃人的……叙哥哥……”

    “你这丫头现下才知道怕了？刚才拌嘴时怎么没有这一般？”祁承叙一边说着一边想借力站起来，却一次次又落到地上。

    “叙哥哥，你怎么了？”傅云笙这才发现端倪，忙过来关心。

    祁承叙见他这般，便想着打趣她道：“本殿下若是残了，看你有几个小命赔本！”

    “喂，”祁承叙见傅云笙坐在一旁不再说话，以为她是被吓到，便用胳膊捅捅她，又说，“你不想回家了吗？”

    “想啊……”傅云笙低着脑袋看着地上的草，声音中夹杂着哭腔说，“娘说，天黑了野外很危险的。”

    “那就扶着本殿下走啊，本殿下可是活司南。”祁承叙伸手给傅云笙，随着傅云笙的力气站了起来。

    “好重……”傅云笙下意识呼出口。

    就这样两个人在四周转了一遍又一遍，待傅云笙第十次看到一样的景象时，终于没能忍住问：“叙哥哥，你确定这是这样走的吗？”才说一句，又补充道：“你识吗？”

    祁承叙见一次次在这一带走来走去，心里本就暗暗着急，又听傅云笙这般问，不禁觉得失了面，便说：“你这丫头嘴上怎么总是不停，再说，本殿下一直住在皇宫，哪里来过这种地方！”

    听得那人的话，傅云笙便在后面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手被那人牵于手中，一手捂着肚直笑的没法直起身。那一瞬间，傅云笙仿佛觉得这是自己活了这十一年来，最开心的一刻。没有傅汐瑶在一旁轻言细语，没有罗烟和苏图在一旁叽叽喳喳，有的，只有她与祁承叙。就算身为皇，也可以说自己迷，变得，就想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孩。而自己，也不是相府千金，只是被人牵着一遍一遍在树林中胡乱走的女孩。

    入夜，山风料峭。山风于山谷中穿梭而过，带起阵阵咆哮之声，令人自心底泛起阵阵恐惧。彼时的傅云笙，那个自小被众人捧于手心中的相府千金，自然，已是吓得双眼通红，紧紧的抓着祁承叙的衣服不肯松手。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眼前人便不见了踪影，或是，自己便被这山中的鬼怪抓了去。

    “叙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奶娘说这山中有鬼怪会吃人的。笙儿不想给这些个鬼怪作食儿。”身后人浓浓的哭腔也令祁承叙心中愈见焦急起来。四顾瞅瞅，原本便是看不到边际的树林，在月光下变得似乎更加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祁承叙长吁一口气，握了握身后人的手，说道“没事，我在。”

    月当于中空，狼啸于隐处。祁承叙也不知自己带着傅云笙走了多远多久，但身的疲惫已是不言而喻。“笙儿……”唤作一声，却未得到任何答复，便急忙转身去看。女孩双眼已是迷离，面带倦色。祁承叙心中暗自笑道：原是这般才不怕了。

    将傅云笙揽至侧旁，一手揽着肩臂，一手扶着胳膊，走至一处干燥之地。扶着傅云笙缓缓坐下，靠于一旁的树上，轻拍着云笙的身。

    “睡吧，明日醒了。我们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