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布置极其简单,而又极其奢华。东西虽少,但还是掩盖不了其珠宫贝阙的构造。
我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没有一丝神采,呆滞的仿佛一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人,直视前方,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我还活着以外,没有任何动作。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起前世他杀我时的场景,血腥而平静,杀戮而安宁。
即使那画面里,只有他亲自用手将我杀死的那一刻,我也没有忘记,是我被控制时先用剑在他胸口留下了一个窟窿,让他鲜红的血液流了满地。
我更加清晰的记得,他不顾狰狞的伤口,将我制住压在身下,但血液染红的,不止我大红的朝服,还有他的浑身的傲骨,他看着我,目光里是永远荡漾着不变的眷恋,带着深深的渴望,浓烈的如同山崩地裂那一刹那,漫天盖地。他空出的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细颈,缓缓的收拢,在我感到不适的时候,猛然收紧。
突如其来的痛,短暂而轻快。
可悲的是,那个时候的我,还是被控制了的,就连死亡的时候,我都没办法回应他。
我无法说出自己的感受,也无法理解他所有的痛苦。一种剧烈的痛苦清晰的从胸口,透过身体里每一根经脉,蔓延全身,那是一种难言的痛,不同于利器割伤了我的身体时的疼痛,不同于想到龙鸣国灭亡时的伤怀,更不同于观花落叶化为乌有的伤感,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痛苦,可是内心深处,却充盈了一片温暖,幸福。
我不知道,那是感动,是痛心,是从爱情里繁衍出来的不舍。
我不舍得他难过,不舍得他孤独,不舍得他痛苦而又无奈的杀了我。
下一刻,一种啃食的感觉传入全身,有什么在不断的撕扯着我的理智,大脑似乎不再是自己的,那一刻,我的身上,骨与肉仿佛被凌迟的痛清晰而鲜明的浮现在身上,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所有的痛苦来源于他,我该怨恨他,我该忘记他,我应该杀了他……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蛊惑我,因为,我已经杀了他了。
我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是满目平静。
“感觉怎么样。”北野熠坐在床边,他从未离开,却也也没有介入这一切的发生。很显然,他并非不关心,而是在害怕,害怕我一不小心就没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北野熠,我差一点就要怀疑你的身份了。”我看着他,清澈的目光里荡漾着他的倒影。他从来对我百依百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做到。而这一次,他没有回狂野国,而是躲开了所有他的人,瞒着我,留了下来。这个样子,与我了解的北野熠,完全不符合。
“我知道。”北野熠专注的看着我,修长的手指放在我的额头,温柔触碰,他对我的认真,从来都清晰可见,“既然已经有人替代了我,那我又何必浪费时间。于我而言,你比那些更重要。”
短短几句话,我很清楚他的意思。
狂野国不安全,有人伪装成他,做了很多事。而他,本来就不想回去。
“夏狱说……”我想起夏狱从狂野国得到的消息,缓缓开口,准备询问。
“妍华,”北野熠很了解我会说的话,打断了我的话,常年练剑长了薄茧的大手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有一种坚定和坚决:“我曾是北野熠,现在也是北野熠。”
所以,狂野国的太子,只是一个名号,在他不想理会的时候,就与他无关!
所以,他不追究曾经中过的同心蛊,一如既往的待我。
我看着他一脸的正经,目光恍惚,完全不在状态,不是觉得他意气用事,也并非认为他对我太好,而是,我很饿,没力气了思考他的话……
他盯了我半天,目光有些疑惑不解,任谁一番斗志昂扬的宣言后,没得到回应,也会很困惑。
“我昏迷了几天?”我疑惑问,按北野熠的性格,若是久的话,吃的东西绝对会准备。难道,我没有躺多久?可是,我明明感觉很久。
“五天。”北野熠思索了良久,开口。语气里,表情中都有一股深深的不确定感。他看了一眼我,眼中了然,“在等一会儿,我吩咐夏狱煮了粥,按时间算,快端过来了。”
“你怎么了?”直觉告诉我,有些不对劲。这种事情,他亲力亲为似乎很正常,为什么麻烦夏狱?
“碰——”我看着他站起身,然后一头栽倒在床边的地板上,巨大的声响,可以想象有多痛苦。
我想,我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了,他的眼帘下是一片青色,显而易见是很久未眠,他的力气更是轻如鸿毛,大概很久没动过了,四肢僵硬了。因为他说话的语气与平常无异,我也就自动忽略了。
我侧了侧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他,从没见他这样过,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至于地上的北野熠,他的心情很不好,向来为人处事一派淡然的他,现在脸色有些黑。
这脸丢的……
想他武艺高强,当年曾横扫千军,如今却因为坐久了,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还是在我的面前。
“扣扣。”打破房间里安宁的,是一阵敲门声。
“夏狱?”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回主子,是属下。”夏狱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他声音里的一抹轻松。那是得知我清醒后松了一口气而发出的。
我很想把北野熠拉起来,但是,我的身体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力气被人抽空了一样。
无可奈何的看着他,我微微蹙眉。
他回我以淡然:“进来。”
夏狱身后跟着两个端着膳食的侍女,看见房间里的情况,三个人显然看见躺在地上的北野熠,两个侍女一脸呆滞,反观夏狱,他毫不惊讶的将北野熠扶起来,才看向我:“主子不必惊讶,殿下在这儿守了五天,寸步未离。”
“恩。”我知道。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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