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垂在身侧的右手,却被他捏成了拳头。
我继续道:“昨天从你那里出来,我便接到家里的电话。萧律,陆泽哥哥就要回上海了萧纪哥哥不是正好叫我们回去,给孩子们过六一么到时候,我多半也能见到陆泽哥哥了呢我正为难,这事该怎样与你说,现在好了,你不想与我们来往,那六一大概也不会去上海了吧倒也省了许多尴尬,你说是吧”
他一动不动,立得比身边的柱子还要僵硬笔直。他的薄唇微微抿着,并未答话,黑黢黢的眸光越过我的头顶,似在凝视不远处凋零一片的荷塘,仿佛当我根本不存在。
“既然这样,那我便告辞了。萧律,就如你之前说的,从今往后,你只是我最讨厌课程的授课老师,助教的工作现在算我辞了。除了上课以外,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你我就各自珍重吧。”话毕,我利索地抬腿转身,大义凛然地向重重水幕中踱了过去。
一边踱我一边想,他要是继续这么绷着,我是继续走还是不走不走太假,可是走的话我会不会被这硕大的冰雹砸死
“夏镜”
我心下一喜,连忙回头。他正在看我,但对上我的目光,他立刻移开视线:“我先走。你留下,等雨停了再回去。”说着,便与我擦肩而过,径直向雨幕中走了去。
他就这么走了我一时怒火攻心。
“萧律”我扑上去薅住他衬衫后侧的领口,“你给我站住”
他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还有事么”
“有。我还有一件事要想问你。”我强压着怒火幽幽道,“你今日将我赶走,明日沈昱便知道,昨天你说利用我争夺萧氏的事情是假的。她若一气之下将你的秘密广而告之,你打算怎么应对”
萧律的身形定了一瞬,然后猛然回头。
我继续咄咄逼人道:“萧律,传说中,你不是智商大于300的绝顶天才么你顶着那么颗脑袋,难道却想不到,眼下最好的办法是保持与我的关系,让沈昱以为你确实想要争夺萧氏,从而争取时间再寻良策么你是智商被物理用光了,还是大脑整个秀逗了”
他直直望了我好一会儿,脸上越来越复杂:“夏镜,你怎么”
我举起手中的包包,奋力向他拍了去:“萧律,你这个混蛋你凭什么赶我走”
他轻而易举地接住了我的包,同时捉住了我的手。我的两只手腕都被他单手用力握住,竟丝毫动弹不得。我不禁恼羞成怒,抬腿便要向他踢过去。
他没有躲,小腿重重挨了我一脚。他没有吭声,我愈发觉得不解气,于是又是一脚招呼过去。这一次他闷哼了一声,我心尖一颤,连忙卸了力道。
但与此同时,我只觉手腕一紧,然后整个人居然被萧律提了起来,并且飞速后退。他用受伤的那只手护着我的腰,所以我一点也没有感到痛,只是十分惊悚。
待反应过来,我的后背已密不透风地再次贴在了亭柱上,而双腕仍被死死捏着,并且高高举过头顶,也贴在亭柱上面。
萧律修长的双腿将我牢牢顶着,胯骨钳着我的腰。他的上身微微弓着,艺术品一般的面孔几乎蹭过我的脸颊。我就这样被他完全禁锢,浑身上下只剩脖子尚能活动。
“别闹。”他的气息温柔拂过,我感到一阵眩晕。
出息夏镜他方才那样对你,怎么变成了你在胡闹我对他怒目而视:“你才胡闹放手”
“你已经折了我的一手臂,现在马上又要断一条腿,实在不敢放。”
“放手你放手萧律,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他沉默不语,我愈发愤怒,可又无处发泄。气急之下,我竟一口向他咬了过去。
萧律滞了一瞬,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夏镜”
我被他气得头疼,所以坚决不松口,反而扯着他来回乱晃了起来。萧律又叹了口气,然后突然动了一下。
他被我咬住的肩膀蓦地升高后撤,我瞬间脱力,牙齿“呯”地撞到一起。然后,我的唇被两片十分柔软的触感封住。
我们两个都静止了半晌。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发力,居高临下地迫使我将头高高扬起,抵在身后的柱子上,任由他疯狂采撷。
这是我们第二次接吻。这一回的萧律与上一回很不一样。上一回他非常温柔,即便是最热烈的时刻,他依然是一个完美的绅士,仿佛我是掌心一枚需要小心呵护的气泡。
而这一回,我终于体验了一个不加节制、毫无保留的他。他的味道仍是清冷,可是,他辗转赋予我唇上的力量和温度都让我双腿发软,好像整个人都要被那热量融化成为一滩水泽。
这个吻更像一次彻头彻尾的侵略、扫荡与占有,带着失而复得、无所顾忌、无法割舍的希望与绝望。我的齿关即刻被他启开,唇舌、呼吸和感官间全都是他、全部属于他。
懵然中,我似乎听见一声娇弱的轻哼。老天,这样羞答答的丢脸声音,千万不要是我发出来的。但总不能是萧律发出来的吧
怔愣间,萧律停了下来。此刻,他向来平静淡漠的黑眸中溢满晶莹的星光,薄唇微微勾着,上面全是温润的模样。
“还要咬么”他温声问道,“再咬就再来一次。”
我垂下脑袋,丢脸地摇了起来。萧律依然保持着压制我的姿势,但却慢慢松开了我的双手。他修长的指间顺着我的头顶一路下滑,最终轻轻捧着我的脸颊。
我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萧律,我讨厌你现在是你,刚刚冷着脸赶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让我离开”
“留在我身边不会对你有任何好处。”他闭上眼睛,“夏镜,因为我已经无法离开你了。所以,只能让你远远离开我。”
“你究竟在怕什么”我猛锤了几下他的胸口,“你是怕沈昱对我做什么么她能对我做些什么她又能对你做些什么她手里究竟有你的什么秘密”
萧律定了一会儿:“夏镜,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回避了我的问题。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没再追问,只坦白道:“昨天被你轰出来以后,我心情不好,就在你楼下花园的假山后面坐了一会儿,结果恰好听见了你们的全部对话。然后我打电话给我家老头,问了一些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坐了一会儿”萧律深深皱眉道,“夏镜,从你走到她来至少有一个小时,你就一直在那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坐着你忘记上次遇险的事了”
我低头认罪道:“我错了。可是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会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忘记其它事情了。”
“夏镜,对不起。”萧律沉沉凝视着我,“我”
“萧律,”我打断他,“我想要知道,只是因为我希望可以帮助你。但是,你若没有做好准备,是完全不必告诉我的。可是,现在沈昱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她知道的那些都是事实。”他神色淡淡,可胸膛却很僵硬,“她若要公开,谁也没有办法。我不会受她胁迫而伤害哥哥,所以,她迟早会报复我。夏镜,她说的对,我现在是有弱点的人,你就是我的弱点。她的报复我可以自己承受,但不可以让你因为与我的关系,而遭受她的算计、或者世人冷眼。我希望你能够尽早离开,远离那些污秽,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冷眼污秽我不满地摇头:“过去虽不可改变,但眼下的事总有解决办法。而且明明开始是你故意接近的我,现在亲都亲了,又想赖账么”
“我恨不得你赖上我,又怎么会想要赖账。”他的眼睛像天幕中最温柔的星光,“夏镜,一开始便是我自私地想要接近你,现在又赶你离开让你伤心。你看,我确实没有你想的那样好。”
“嗯,我也觉得是你不对。”我故作认真地点点头,“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我都一直是个异类,所以世人冷眼对我实在算不得什么。至于沈昱萧律,请允许我大胆猜上一句,她问你要的,是不是你手上的萧氏股权”
萧律点了下头。
我了然道:“我想也是如此。既然她的目标是萧氏,那么,无外内部瓦解和外部强攻两个办法。萧氏那么庞大,量她一时三刻也寻不到足够强攻的对手。而若内部瓦解,你这里则是近水楼台。而且,外界本来就传言你与萧纪哥哥不睦,她若用你的股权,处处与萧纪哥哥作对,以后出了乱子还能把罪过全部扣在你的头上,实在是借刀杀人的绝好计策。”
萧律轻声笑笑:“夏镜,你虽然不喜欢经济管理,但学得还是很不错的。”
“切,小看人吧我还有更厉害的呢。你听着,”我白了他一眼,“萧律,虽然筹码在她的手上,但她使用的机会也只有一次,所以定会慎之又慎。你有弱点,她未必没有。如果能够尽量拖延,或许也能找到制衡她的筹码。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凭我们两个自然不行,必须要依靠另一个人。”
他明显了解我的意思:“哥哥”
“对,萧纪哥哥。”我肯定道,“沈昱的目标本来也是他,他帮你也是帮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别告诉我你没想到。”
“我”
“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过去,更不想有朝一日,他因为要保护你的秘密而被你拖累。所以,你的选择是先与我分手,再与萧纪哥哥断绝往来,然后直接拒绝沈昱。这样,即便她曝光你的秘密,我与萧纪哥哥也不需因为你,而承受任何指责或冷眼。是这样吧”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萧律,你是救世主么”我又踢了他一脚,“你别忘了,牺牲你自己并不能造福我们。如果你把我们当成亲人,你就该明白,真正的亲人是宁可与你一道承担,而不愿让你一个人承担的。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生出奇怪的想法。”
“亲人。”萧律锁住我的眼睛,喃喃道,“夏镜,你是在说,你是我的亲人吗”
“我”亲人那一定要是夫妻才行吧天,我都说了些什么。我挣扎了半晌,仍有些不得其法:“我是”
萧律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他气息清冷,可怀抱却十分的温暖。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与萧律很有缘分。明明只是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两人,可伏在他的胸口,我总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仿佛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一个家。每一道曲线都与我完全契合,每一个角落都包容我荒凉的过去,每一处模样都如我多年的渴望。我有一丁点不幸,却也有许多的幸运。但愿他也是一样。
“那个亲人,我还有件事情要与你讲。”我的脸被萧律扣在肩头,声音闷闷的。
“好。”
“方才我说陆泽哥哥回来,其实是部分事实。消息是夏影给的,她说这个六一,陆泽哥哥要回来与她办喜事。”我其实很紧张。萧律对陆泽一向介意,刚刚我又用陆泽刺激了他,他还承受得了吧
萧律的心跳似乎静了一秒。我吓了一跳,刚要抬头,却又被他按了回去。只听他柔声问道:“夏镜,你想让我做什么”
“夏影说要请我回去。”我紧紧揪住萧律腰侧的衬衫,“所以萧律,这个六一,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陪我回上海啊。”
“夏镜,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用的了吗”萧律温声道,“我就是用来将陆泽从你身边赶走的。既然他回来了,那从今以后,除了你的身边,我是哪里也不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噩耗,存稿没了,要裸奔了。。
、第三十一章陆泽归来
紧接着便是六一,我与萧律如约去了上海。萧纪派了人全程接待,直接把我们迎到了萧氏在城郊新投资的温泉度假村。
刚一下车,两个小不点就飞奔着扑了上来:“叔叔,婶婶”
孩子们的一声“婶婶”叫得我心头一颤。其中那个大的撞进我的怀里,小的那个则直接挂到了萧律的脖子上,对他又搂又抱又亲,极近亲密之能事。
一旁的顾惜连忙跑上前,将小姑娘扒拉下来:“小蹦,矜持。”
“妈妈,叔叔长得好漂亮,怎么能矜持呢妈妈不也是因为爸爸漂亮,所以常常不矜持吗”
我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孺子可教也。”
顾惜白了我一眼,转而对萧律笑得春光灿烂:“像我,像我。”
“姐姐。”萧律轻轻笑笑,又转向另一边,“哥哥。”
他漂亮的眼里有深重的光芒闪过,我知道那是感激。萧纪现在家庭美满,事业顺遂,远离萧律只会过得更好。可他们不仅没有,还专程带着孩子一道,是把他当作真正的家人。
“来了。”萧纪也走上前来,对我们点点头,“小律,手好些了”
“是,多亏了秦医生。”萧律认真应道,“多谢哥哥。”
“一家人不说这些。走吧,晚饭。”
这时,小蹦控诉声从身后传来:“爸爸,你答应先让我骑大马的你说话不算,小蹦好伤心,呜呜呜”
小跳则在旁边助威:“骑大马骑大马不算话不算话”
我捅捅顾惜:“这是什么活动”
“没什么,”顾惜平凡无奇道,“就是让萧纪趴地上,被她们俩当马骑。”
雪山之巅的高岭花朵萧纪被人当马骑我被脑补画面震撼,直接咳了出来。萧纪仍然面无表情,但罕见地望了望天:“小律,镜子,你们先随便走走,我们随后就到。”
我其实很想观赏骑大马的奇景,可怕被事后灭口,最终还是作罢。我百无聊赖地拉着萧律四处晃荡,恰好踱到一座烛光莹润的建筑前。
开放式的凉亭外观,整个空间由随意而有致的屏风分隔,看上去像是一处茶座。清风习习,空气中尽是草木与茶叶花果的馨香。我用肩膀蹭了蹭萧律:“坐坐”
我挑了个软沙发窝进去,便做了甩手掌柜。萧律轻声与侍应生交待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一壶碧莹莹的茶汤被端了上来。
只听他道:“谢谢,放下就好。”说着就要自己动手。
“哎”我拦住他,“看着很烫,你就一只手了,还是我来吧。”
“我来。”他垂着眼,动作却愈发郑重,“夏镜,我有话要说。”
我被他吓得直想后退:“什么话”
“夏镜,谢谢你。”
“萧律,我已经觉得有点恐怖了。你能不能别这样好端端的谢我做什么”
“夏镜,我过了快三十年孑然一身的日子,从来不敢想象这世上有人、有家能真正属于我。可是今天,我好像终于有了。如果不是你,这一切永远不会发生。所以,谢谢。”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顿生无功受禄之感,“你和萧纪哥哥能接纳彼此,是因为你们都是重情轻利的人,你们是天生的一家人,只不过之前太过陌生,而我恰好与两个都熟,只是无意间搭了个桥罢了,实在没啥可谢的。”
“可若不是你,我与哥哥之间的结永远也解不开的。”萧律沉沉道,“夏镜,你不是无意为止,你明知我会带来怎样的麻烦,还是选择相信我。而哥哥也是因为信你,才会更加信我。你做的一切,对我都非常重要。”
“我求你了,”我垂下头,“别这样,你这么客气真是让我受不了。”
“我这么客气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萧律突然停了所有动作,双手交身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我。
我一下警觉,依稀觉得要出大事:“什、什么意思”
“夏镜,朋友、甚至男女朋友之间,可能都需要客气,但是家人间却不需要。你之前为我做的一切,我必须道谢,但是以后,我希望无论你为我做什么,我都不需要和你客气。”
我瞪着他:“你、你”
“夏镜,我想做你真正的家人。”
我想,现在一定是哪个调皮的神仙将我定住了,不然,我怎么会一动也动不了
“夏镜,虽然我们相识不久,而且我知道,你是一个比我好太多的人,我没有资格对你提任何要求。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了。我不求你给我答案,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下去。”
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我的视野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夏镜,呼吸。”
我条件反射地深吸一口气。大脑终于清醒,各种窘迫的情绪同时袭来:“天、天啊,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热”
他静静看着我:“夏镜,你别紧张。我希望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其他人,你以后可能也会面临别的选择。”他有些无奈地微微笑道,“至少,我要早点排进你的候选人名单里。”
“胡、胡说”我尴尬反驳道,“哪、哪有什么候选人名单你明知我家老头把我看得死紧,从前我和谁走得稍进一些,他就闹着要去税务局举报人家的账,还勒令陆泽哥哥在外对我实施全面监控”
说着,我突然咬住舌头。陆泽是萧律最忌讳的话题之一,这个时候提出来,简直不能再怪异一点。果然,萧律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奇怪。
他深黑的目光幽黯沉寂,不远不近地落在我的身后,像是极其尖锐的审视,仿佛那里站着他的敌人。我感到十分恐怖:“萧律,你”
与此同时,一个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镜儿。”
我在原地僵了良久,猛地起身回头。因为动作过大,身下的软沙发被蓦地撞出老远。可我一点也没有感受到痛。我呆呆望着眼前的身影,不确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眼前的人微微皱眉,同时向我伸出了手:“镜儿,撞到没有痛不痛”
这个场景我在梦里见过太多次,可不论哪一次,也没有眼下这样生动鲜活。我不敢相信,生怕相信后会是又一次巨大的失望空洞。
他轻触了一下我的膝盖,然后慢慢直起身:“镜儿,竟在这里遇见了你。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他在对着我笑,那暖融融的笑意里全是年少时最美好的记忆。我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有些胆怯地触了一下他的袖口。他没有像梦里那样“扑哧”一声消失不见,他还在这里。
我努力了几次,才成功开口:“陆泽陆泽哥哥”
“镜儿,是我。”他暖暖地笑着,如从前一般揉了揉我的头顶,“我回来了。”
我好像在不自觉地发抖:“陆、陆泽哥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泽的手掌仍然停留在我的头顶,可神色却变得复杂:“镜儿,我”
“姐姐,好巧”
一声喜悦而娇嗔的呼唤让我顿时清醒。陆泽身边,夏影俏丽的身影突然盈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