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篇楔子主要讲的是一些哲学方面的常见典故,基本可以认为与正常的行文没有什么必要联系,对此不感兴趣的看官可以直接转到楔子三或是第一回继续阅读。)
听完这番解释后,西门子顿时有些合不拢嘴:“乖乖,那这位大师一定是个相当有建树的预言家,否则的话,他又怎么能预测到若干年后真会有人造出这种叫‘时光机’的东西?”
南宫礼摇了摇头道:“其实他也未必是预测出来的,说不定那就是他当初的一个梦想,结果几十年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问世,恰巧给他的这个梦想提供了理论依据。”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还有,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预言家么?”
西门子不假思索道:“怎么没有,诺查丹玛斯不就是么?”
南宫礼点了点头道:“没错,诺查丹玛斯的一些预言确实挺准,可他还曾经预测出1999年是世界末日,结果呢?”
结果当然不言自明,因为人类不光顺利地度过了1999,还成功地扛住了2012。
见西门子不说话,南宫礼继续道:“之前我曾经在书上读到过一个关于诺查丹玛斯的故事,只是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你想不想听听?”
闻听此言,西门子顿时精神一震,接着便连连点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跟老头讲的这些东西比起来,你讲的任何故事我都能听得津津有味。”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冲着讲台的方向瞟了一眼。
听到西门子给出的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后,南宫礼不禁再次翻了翻白眼,自顾自地轻声嘟囔道:“你这算是夸我还是损我……”见西门子因为听不清自己这番“耳语”而露出费解的表情后,心中暗笑的同时,又将音量恢复到刚才的标准,接着便抖搂出了这位赫赫有名的“预言家”那点不为人知的花边新闻:“有一次,诺查丹玛斯给当时法兰西皇帝预测未来,其实在我看来,这种做法和中国的算命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没用到签筒和兽骨之类的东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陛下的身体很健康,能活到九十岁,所以皇帝大人很开心。”
西门子追问道:“然后呢,那位皇帝活了多少岁?”
闻听此言,南宫礼故意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模仿着司马迁的语气答道:“年二十四,卒。”
见西门子再次陷入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南宫礼继续道:“要我说,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预言’,其实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罢了,就看谁运气好、蒙得准,只要有一件事蒙对就万事大吉了——对于预言,人们往往看重的是蒙对了多少,而不是蒙错了多少。”
闻听此言,西门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却依旧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南宫礼的下文。
按照常理而言,唱独角戏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南宫礼却是个例外,尤其是在演讲欲完全被激发出来之时——比如现在。
见西门子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南宫礼继续滔滔不绝道:“还有,现代人看成百上千年之前的人所写的东西,所领悟到的就一定是当事人当时的本意?按照一些人的看法,现代人解读诺查丹玛斯的《诸世纪》,不过是根据结果往回推开头、牵强附会罢了!”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诸世纪》我倒是没看过,不过我可以给你举一个性质相近的例子——诸子百家中的名家,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闻听此言,西门子当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也难怪,所谓“诸子百家”,其实最后被记录下来的并不仅仅是一百家,而是足有一百八十九家之多;在这其中,最出名的当然莫过于儒、道、墨、法等等那十家,至于名家则多多少少有些“名”不副实,因为它并不算出“名”,起码没能做到榜上有“名”。
见西门子对此完全没有概念,南宫礼只好耐心地提醒道:“那这一家的代表人物——惠施和公孙龙,这二人的名字你总该听说过吧?”
闻听此言,西门子再次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完全没印象。
面对着这么一个文史基础稍显薄弱的理工怪人,南宫礼顿时感觉有些无计可施,只能尽力发挥自己循循善诱的特长:“记不记得以前在语文课学过的一篇古文,讲的是庄子和朋友在桥上讨论鱼快不快乐的问题……”
还没等南宫礼“诱”完,西门子当即兴冲冲地打断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见自己使出的办法终于奏效,南宫礼颇感欣慰道:“没错,就是这句话,那你再想想,庄子的这个朋友是……”
西门子再次抢答:“我想起来了,他叫惠子!”
南宫礼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不错,你终于想起来了,其实我刚才提到的名家的惠施,就是这个故事中的惠子!”
西门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又一脸疑惑道:“那公孙龙呢?”
南宫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出了一个看似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听没听过许嵩的那首《白马非马》?”
西门子不假思索道:“听过啊,怎么了?”
南宫礼微微一笑道:“白马非马,其实就是公孙龙所尽力提倡的一种代表思想。”
西门子摇了摇头道:“说实话,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这几个字所代表的真正含义到底是什么。”
南宫礼点了点头道:“彼此彼此,对于这个命题,我只知道它最浅显的解释是‘白马不是马,白马是白马’,至于其他方面就不得而知了。事实上,公孙龙所提出的诡异命题还远不止这一个。”
闻听此言,西门子顿时有些合不拢嘴:“照你这意思,他还提出过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思想?”
南宫礼再次点了点头道:“那当然,从流派上来看,公孙龙从属于‘离坚白派’——他不承认世界上存在又白又硬的石头。”
西门子摇了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别的且不论,就拿这栋教学楼后面那片草坪上的假山来说,难道不是用又白又硬的石头砌成的?你没见过还是我没见过?”
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南宫礼笑着点了点头道:“它就矗立在咱们每天从寝室来到这里上课的必经之路上,我又怎么可能没见过?不过在听到公孙龙的解释之后,也许你真的会认为他说得相当有道理。”
闻听此言,西门子顿时一脸不服气道:“那我倒要听听,他能用什么样的诡辩来改变我既有的认知态度?”
听到这番虽然在语法和修辞上要高级一些、内容和性质却无异于小孩子在较劲时才会说出的气话后,南宫礼不由得心中暗笑,口中不急不慢道:“公孙龙是这样解释的——世界上存在白石头,这是用眼睛看出来的;世界上也存在硬石头,这是用手摸出来的。可问题是,你能用眼睛看出这块石头是硬的么?你能用手摸出这块石头是白的么?无论是眼睛还是双手,都不能同时感受出一块石头在不同方面的表现形式,这就是世界上不存在又白又硬的石头的原因。”
听完这番只能用“离奇”二字来形容的解释后,西门子本想出言反驳,可在张了半天的嘴之后,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由得哑口无言地愣在了原地。
对于他此时的心境,南宫礼当然一清二楚,因为在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命题之时,同样感觉特别匪夷所思,想要辩驳却根本无从下手。
见西门子还在苦苦思索,南宫礼不由得嘿嘿一笑道:“行了,别想了,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不是你一个纯理科生能想明白的。”
西门子不服气地反驳道:“难道你就不是纯理科生了?”
南宫礼反问道:“你说呢?”
闻听此言,西门子顿时变得默不作声起来,心中却忍不住暗自嘀咕:你还真不是纯个理科生,哪个纯理科生像你一样不专注于本专业,而是整天研究历史和文学,再不就是哲学?
对于西门子这点小心思,南宫礼当然心知肚明,所以轻轻地挥了挥手道:“好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了,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在想什么,反正又不止你一个人这样想过。”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刚才之所以会提到名家,不过是想给你举个例子罢了,没想到居然会扯出这么远来。”
西门子一想也对,引出了这么多典故和思想的本意,确实仅仅是为了举一个关于预言的例子。
明确了自己接下来的“演讲”方向后,南宫礼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惠施曾经提出这样一个命题——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纯理科生,你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不去理会南宫礼的挑衅,西门子自顾自地嘟囔道:“燕是指河北北部,而越是浙江那一带,这句话是说,天下的中央,应该在河北的北边和浙江的南边……嗯?好像不对吧?”
南宫礼微微一笑道:“看出问题来了?”
西门子点了点头,接着便一脸疑惑道:“河北的北边,浙江的南边,这根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个集合!就好比这是让求解一个和的连立方程,结果当然是无解!”
南宫礼点了点头道:“对,这就是我提出这个命题的意图所在——按照地理常识,河北之北和浙江之南确实没有交集;而为了能将这句话解释通,后人只好拿出‘地球是圆的’这个理论来生搬硬套,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浙江才能在绕了差不多整个地球之后来到河北的北边,而河北也以相同的方式跑到了浙江的南边,原来的无解方程组也就变成了和联立——现在能得出它的解了么?”
听了这番解释后,西门子当即恍然大悟,忍不住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转念一想,随即又皱了皱眉道:“可是,那时候的中国人就已经意识到地球是圆的了么?”
闻听此言,南宫礼顿时一脸欣慰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就说明我的这个例子没有白举。其实自从我看到这种说法开始,就觉得用‘地球是圆的’这个理论来解释惠施的话有点牵强——毕竟直到麦哲伦航海结束后,人类才认识到地球是圆的,可这个时代距离惠施所生活的年代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千八百多年,所以我并不认为那时候的惠施就能有这样的认识,也就是说……”
还没等将自己头脑中的想法完全表达出来,西门子便兴冲冲地打断道:“也就是说,所谓的‘预言’之事,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后人牵强附会出来的,对不对?”
南宫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没有答话,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至于这个想法到底正确与否,还是由这个可教的孺子慢慢领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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