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811
手指间握不住的沙,是时光溜走的痕迹,淡淡的,却是长流的细水,偶尔有蜻蜓点足而过,只是枉然了,那一圈圈细小的微痕。
心中,有圈圈涟漪在波动着,香山上的叶,红了,落了,秃了,再滋新出了嫩芽,绿了。这是时光飞逝的脚步,亦是寒冷离开的回眸,它灿灿地一笑,迎来了越来越长的白昼。
蝶儿在眼前翩跹起舞,扰乱了我瞩望南来的燕子,顺着它娇俏的舞姿,我低下头,抚上日渐隆起的肚子,笑了。
孩子,你有六个月大了呢,他沉甸甸的存在感,让我一阵一阵欢喜着,有时候我总觉得,他是一夜之间便有了重量,然后示威性地向我炫耀他的丰功伟绩,一步一步占领出,属于他自己的高地。
昨天晚上,多铎拥我入怀,我悄悄咬了他的喉结,他便把持不住了,然后捧起我的肚子轻轻靠了上去,嘴中嗫嚅道:“儿子啊儿子,为了你,阿玛都素了半年多了。”
我笑着踹了他一脚,呸道:“你快走吧,胎教可是很重要的,你别竟给咱儿子灌输这些淫思想,再说你那几房老婆,都是花瓶吗”
“花瓶花瓶”他哈哈一笑,“爷我不喜欢花瓶,就喜欢坛子,装醋的坛子,还能给我生儿子。”
想到这我噗嗤一声笑开了,亏他说得出口。
“五儿,银耳莲子汤好了没”这两天多铎有些感冒,他又不喜欢吃药,我便叫五儿在汤里熬了些药材,到时不好喝也得给他灌下去。
“夫人您怎么到这来了太医说油烟味对孩子不好。”五儿急急跑出来,一脸的埋怨,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她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太医嘱咐了什么,她比我这个当娘的记得都清,有时我打趣她,是不是为将来自己的娃做准备呢。
“咳,哪有那么娇气。”我笑着摆摆手,但还是依着她往回走。
“爷还没回来吗”五儿扶着我,边走边说,“瞧这天都要黑了。”
我抬眼望了望天,谁说不是呢,天边的红霞都退了去,往常这会也该回来了,不知不觉中,我在心里也敲起了闷鼓。
“夫人,夫人”
正走着,感觉身后有人唤我,回过头时见葚儿急忙忙追过来,淋淋汗水,喘吁吁,不由得揶揄道:“你这丫头,赶着投胎啦,跑成这样。”
葚儿停在我面前,顾不得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满眸的急切着实吓着了我,却见她手忙脚乱的笔画开了:“夫人,我可算找着您了,爷在外面出事了,听说走着走着就突然昏倒,睿王爷赶忙给送了回来,现太医正在福晋屋里给瞧着呢,说是不大乐观”
我一下子怔住了,大脑像是当机般一片空白,满脑子回荡着“出事了,出事了。”葚儿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好似都没听进去,脚下恨不得生出一股邪风,不受控制得往正园跑去。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早上还好好的来着
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我低着头一通蛮跑,现在什么事情也阻挡不了我的脚步,我像疯了一样癫狂在我时光飞逝的空间里。
“嘭”大屋没进去,我先被撞了出来,满眼转着星星,以致我根本没听到伴随碰撞而来的那声“哎呦”。
五儿在身后及时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葚儿在后面惊呼一声,扑过来叫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当心孩子呀”
我的世界仿佛都空了,血液在心脏里不停的回流,哪里还会在意别人一张一翕的嘴,顾不得眼前的昏花,我摆脱了左右搀扶我的手,再次向屋内撞去。
“哎呦”“哎呦”
突然间脚下一滑,好似踩在了擀面杖上的感觉,让我身子毫无定向地扑了出去。
在此瞬间,我突然恢复了神智,急速运转的大脑告诉我,惯性地使然,我的重心完全不受了控制,完了,完了,我在心中悲哀一声,多铎没见着,孩子恐怕危险了。
预期的疼痛感没有出现,前方有人环住了我,抬起头,正对上多尔衮既惊且怒的一张脸,眼中还有刻意掩藏的凄容。
“你”
“多多铎呢他怎么样了”
多尔衮一句话没说出来,到被我堵了回去,无奈地看我一眼:“让韩太医跟你说吧。”
“太医”我环视了一周,“韩太医在哪”
“夫人,老奴在这”身后,一声微弱却沙哑的叹息,我回过头,见一位花甲老人跌坐在地,苍老的手抚着小腿不住呻吟,背在肩上的药材零零碎碎撒了一地,他却是满眼的痛苦,满脸的苦瓜。
“太医,你这是做什么”我不禁疑惑道,心里火急火燎地烧着。
韩太医一脸的哀戚,充满绝望地说:“夫人,老奴的腿,怕是断了”
我安静地伏在多铎身上,没有哭,也没有闹,好似在陪他睡觉,刚刚那段小插曲过后,韩太医颤巍巍地告诉我,多铎怕是染了天花,若不出痘还好,若是出了,那就麻烦了。
这一夜,过了这一夜,多铎,我陪着你,熬过去。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这是徐志摩的句子,我从前并不是太喜欢,总觉得他笔下的诗歌像杯苦涩的酒,带着绝望的味道,如今我想起了这几句,却品出了那其中的洒脱,多铎,我的手就在你手里握着,不离不弃
我抬起眼望他,眼前有片模糊,我眨了眨,笑了,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还记得门清呢,你可别忘了。
“你知道吗刚刚我又丢人了”我趴在他耳旁悄悄地说,好似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泪,却不知不觉中,滑进了他的耳廓,“刚才我急着来见你,撞到了太医,又踩了他的腿,差点摔一跤,不过你别担心,十四哥扶住我了,要不然儿子可要踢我了呢”
“对了,今天儿子就踢了我一脚,怨我把他困了那么久,你说他怎么还不出来呢他都要重死了”
“你呀,感冒了,我让五儿熬了银耳莲子汤,里面可有几幅药材呢,你不爱吃药,我就给你吃带药的汤,总行了吧本来说是亲自给你熬来着,五儿死活不肯,非说对儿子有害,你说,有害吗”
“多铎”
我躺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腰,看着他犯红的脸颊好似喝醉了一样,我趴在他耳旁不停地说着话,好怕一安静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数他的心跳。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在一次循环后,天亮了,满树的寒鸦望空啼鸣,整整叫了一整夜。
一夜过后,多铎仍旧没醒,犯红的脸颊却起了点点红痘。